内心的安宁,越来越多地不再源自于“社会人”的身份,而是“自然人”的身份。
越来越羞耻于背负着太多头衔的自己,之前总是恨不得给自己贴上所有能贴的标签,现在又需要把他们一个个减掉,最后留下一个标签,“自由人”——还是想要去接一些东西去标榜和划分自己,也许有一天,会把标签改成“人”,也许还有一天,可能连“人”这个标签也去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更愿意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暖到。更愿意停下来去听一听海浪的声音。至于社会层面的喧嚣、荣誉,倒也不可能完全抛开,只不过没有一碗面来得妥帖。其实现在突然想明白,这个时代能够吃饱饭真的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我们之所以觉得不满足,还是在于我们想要的多了,于是就有了痛苦、纷争。我们吃饱了穿暖了,开始想要房子,房子有了,又想着住大房子。大家都是在如此不断地追逐,似乎不如此都不可以。明知道人生一世,四大皆空,明知道体制是把钝刀子,依旧不敢放下体制或者组织给你的那点点安全感,不敢放下社会人的身份标签。比如我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离开了组织,又非常没有安全感地给自己贴上各种身份标签,试图给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份,直到有一天发现,那些身份,让你听不到海的声音了,看不到月亮的光芒了,于是赶紧跑到苍山去泡一个澡,去洱海洗一洗耳朵,再给自己贴一个“隐者”的标签。你干净否?那些标签,你依旧不敢洗掉。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我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太多痕迹,我们在这个时代的悲欢离合,写到历史里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群体画像:北漂、自由人、屌丝、80后,等等。我们现在在意的,在时间的维度里拉长了来看,只不过是一只蝉之于一个夏天,我们这些不知春秋的蟪蛄,安心地享受我们夏天的鸣叫,本身就已经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千万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那些标签存在的价值,其实就是为了被撕掉的。这个道理看起来不难明白,但很多人虽然会把写着衣服价格的标签撕掉,但在心里依旧会不忍撕掉它。我们在朋友圈昭告天下,五星级酒店很贵,我的叔叔是高级干部,我的标价要比你们贵很多很多:
难怪王阳明哀叹,“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们一辈子为标签而活,为穿在身上的衣服而活,为别人的眼光而活,为“母亲”、“儿子”等身份而活。我们活了一辈子,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是要待价而沽,我比你贵一些,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让我做萝卜我就做萝卜,你让我做土豆我就做土豆,萝卜蹲萝卜蹲,萝卜蹲完土豆蹲。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白菜也,萝卜也,最终都被一锅炖也。
你是个什么虫子?你算什么白莲花?你算哪根胡萝卜?你是哪根葱?你看,最终我们都脱离了社会人,并且不只是变成了自然人,我们还变成了动物和植物,这才是本质。别试图标榜自己多么与众不同,你在这里凡尔赛:扁担长,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没有板凳宽,但事实上呢,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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