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

                他们说

每每听见一些说的和真的一样的传闻，总会勾起那个充满吆喝声和雨水声的记忆。

                “他们说的”

停云霭霭，细雨夹着泥土的芬芳，飘散在空中。屋顶的水顺着房檐，“滴答”滴落在空荡的小巷中。“收破烂，收废铜烂铁，旧纸板——”苍老声的叫卖划破雨幕，打碎的小巷的寂静。铁皮三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和着一高一低的脚步声时断时续，传入耳中。

我将一捆旧书放在老人的称上，他弓着背，侧着脸，右眼几乎贴在了称上，空洞洞的左眼正对着我，让我不安地挪开视线。称完，老人从挂在腰间的包中抽出一叠纸币，黝黑的手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才郑重地交给我，好似将托付儿女一般。全程没有一句话。

回到家，我才突然想起那老人没有儿女，便和母亲提到：“那爷爷挺可怜的，咱没事可以帮着点。”“还是少来往吧，”母亲看了眼父亲，见后者没反驳，便继续说道“听说那老头年轻时不老实，那眼睛，那腿，就那时废的……”

“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说什么”

  再次相见，是一个雨后的清晨，阳光穿透树叶，斑驳了粉墙。燕子在梁间呢喃，唤醒了小巷里的人，倾刻，叫卖声、问候声、劈柴炒菜声此起彼伏。喧闹中，唯一个破破落落的小院安静得让人感觉有一丝诡异，几间破败的茅屋歪斜着，堆在里面，好像从来都不属于这个小巷。纵然如此，却对我有着神奇的吸引力。我突然脑子一热，抓起了桌上的枣糕，一声不吭地来到这个小院。

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人用那沙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戏，我顿时有些好笑。将枣糕放在桌上，我便自来熟地坐下来，戏曲中断，老人显然有些惊讶。闲扯几句家常，便听见母亲唤我，刚起身，却被老人拉住了，他慌忙站起，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许久，拿出几个苹果，硬是塞给我……

一出院门，就撞着母亲的黑脸。

“你个小姑娘来这干什么？”

“我给这爷爷送点枣糕……”

“赶紧回家吃饭，你也不怕他们说什么，真的是！”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吧”

转眼一个便是春秋，新年来临，地面上铺满了琐碎的鞭炮屑，满目红色，灯笼挂满了整条小巷，在白雪的覆盖下，明明灭灭……

母亲和父亲拿着拜年的礼品走出反面，看见台阶上满满一红塑料袋的水果，散发着泥土和雨水的芬芳，一阵沉默……

打那次送枣糕以后，老人总会时不时送点东西，有时是水果，有时是几个鸡蛋，就默默地放在门口，就一声不吭地回去了，若不是偶然撞见，还真的没有人想到是他 ，起初都给送回去了，但老人实在坚持，后来便也收下了。

母亲转身进屋，出来时，手中多了个礼品袋，环顾了周围几个人，见没人反对，便带着一众人，径直纵向小巷深处那个塌败的小院走去。

良久，才从小院走出，看着母亲满脸的笑容，我忍不住打趣：“现在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母亲顿了一下，潇洒地捋了捋头发“咳，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吧，他们说的又不是真的。”说罢，又向那小屋努了努嘴。大家都会心一笑。

小巷早已被高楼大厦顶替，那个混着泥土和雨水的水果，也不会再出现在家门口，但他们说的话，却一直存在着，生活上、工作上、网络上处处可见。但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时刻提醒我在流言蜚语纷纷的时代，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