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顾名思义,浮世指的是转瞬即逝的漂浮现世,它作为一种独一无二的民间艺术,是日本江户时代(即德川幕府时代)兴起的一种典型的花街柳巷艺术,主要描绘人们的生活场景、风景和戏剧人物的画像,其中又以风俗画、美人图最为常见,色彩鲜明地展现了江户时代的世间百态。
江户时期社会等级森严,市井画工身份相对低微,往往不受世人重视,在那个连受刑都会根据出身分成三六九等的封建体制里,日本普通市民阶层在政治上几无出路,他们索性将内心的压抑、反叛转向娱乐生活,浮生若梦不如纸醉金迷,他们可以千金买笑,浮浪轻狂,这就使作为享乐主义产物的浮世绘应时而生。
经过历史的更迭演变、文化的交融并进,尤其出自“浮世绘三杰”之手的一些体态丰盈、衣着暴露的美人图经历了时间的考验,愈发受人追捧,呈现其特殊的艺术价值与收藏价值。
喜多川歌麿与葛饰北斋、歌川广重并称为日本“浮世绘三杰”,三人中笔者尤为钟爱歌麿,不仅因为他首创了“大首绘”这种写实风格浓郁的头部特写绘像,更在于他的作品中总是能够强烈映射出自然主义的艺术基调。
长期混迹于江户吉原勾栏瓦舍的歌麿对于处于社会底层的游女(幕府时代对于风尘女子的统称)生存状态自是熟悉不过,源源不断的素材加之日后成就了其十多年高光生涯的金主、出版商茑屋重三郎的助力,今人才得以从歌麿大量的传世作品中,一窥江户时代的冰山一角。
在高色调文化出版的高清传记画册、大艺术家系列之《喜多川歌麿》一书中,实地走访收藏歌麿作品真迹的多家美术馆,搜集了大量以歌麿为题材的文献著作,并以纪录片撰文的形式将歌麿的生平创作划分为学画时期、黄表纸时期、狂歌绘本时期、美人画时期,辅以300多幅其各创作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与作品赏析,尽可能还原了歌麿生平完整的创作历程。
作为“大首绘”(一种将全身美人像构图拉近至半身乃至头像的特写)创始人,歌麿对处于社会底层的游女充满同情怜悯,孜孜不倦探究、研习不同的女性之美,并将这种美融入到其各时期的画作中。
他的浮世绘被誉为美人画的高峰,笔下人物多为江户花街吉原的游女,其画风在铃木春信、岛居清长原有的基础上,人物更为饱满丰盈,近乎大唐宫廷仕女图的描绘手法。
不仅如此,其作品的主要特色在于如行云流水般明畅的线条及深刻的纹理,人物呈现出程式化的唯美,通过人物的不同角度、妆容、发饰、着装,加之留白处理,使得画作本身凸显出一定的质感与性感,在各种色彩鲜明的和服之上,点缀以梳子、扇子等物品,更会产生一种超越当前时代的现代感,令人赏心悦目。
书中指出,由于江户时代的日本人在性观念上普遍持开放而包容的态度,这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诞生于平安时代的春画(枕绘)的发展,春画的描绘手法一直延续至浮世绘时期。
事实上,正是享保年间幕府颁布的春画出版禁令这一事件才催生了作为平民文化的浮世绘这一行当。
由公开出版物转为地下出版物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从此不必受制于幕府,也无需拘泥于各种条条框框,客观上给当时一些不得志的画工提供了较为自由的创作空间和丰富的土壤,这其中就包括本书主人公喜多川歌麿。
绘于天明八年(1788)、现藏于伦敦大英博物馆的《歌枕》是当之无愧的日本浮世绘春画的巅峰之作,该系列画作被日本美术史论学者称为是“锦绘春画的浪漫主义最高杰作”,代表了成熟时期的歌麿最高创作水平。
《歌枕》系列画面完整、构图饱满、线条流畅,人物服饰优雅而华丽,就连衣饰上的纹路都描绘得分外细腻,这与大面积裸露的肌肤线条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叹为观止。
18世纪末期,歌麿相继发布《妇人相学十体》《妇女人相十品》两部系列作品,画中女子婀娜多姿,衣饰、行止多随意,画风颇有吴带当风之感,愈发衬托出女子的雪肤花貌,并通过半身像的形式来表现女性不同的表情与性格,与当时大行其道的全身绘像大相径庭。
我们再来看歌麿另一经典作品《物思恋》,从画作主人公的发型和剃掉的半边眉毛等细节可以得知她的身份应是一名已婚女子。
如同沉思者一般,她的纤纤素手托着下巴,如雾般迷蒙的眼神显示出其此时焦灼的内心起伏,仿佛陷入了一段令其纠结不已的不伦之恋。人物表情微妙而含蓄,色调简洁明朗,线条刻画有力,这就使得整幅画简约雅致而不落俗套,虽未着一字,但在那盈盈如水的双眸中,关于她的故事已然令人浮想万千。就让我们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最后,借用日本江户前期作家浅井了意在《浮世物语》一书中对于“浮世”的定义来作为结语,以飨读者:“活在当下, 尽情享受月光、 白雪、 樱花和鲜红的枫叶,纵情歌唱, 畅饮清酒, 忘却现实的困扰,摆脱眼前的烦忧, 不再灰心沮丧, 就像一只空心的南瓜, 漂浮于涓涓细流中。 这就是所谓‘ 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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