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初晴,沿横江漫步,北眺良田方向的绵延山峰,看着眼前这条既陌生又熟悉的河流,脑海里不免生出诸多遐想。
说它陌生,是因为来揭西工作之前,我从未亲眼欣赏过它的真容。说它熟悉,又是因为此前虽未曾“谋面”,但发生在它流域的许多历史片段,早已跟随长辈的口述和书籍的记载,进入了我的记忆深处。
横江,为揭阳母亲河--榕江的一级支流,发源于梅揭交界之李望嶂,全长约36公里。虽然横江径流量和流域面积并不是很大,但其上游的横江水库却是榕江重要的水源地之一,更滋养着揭西北部的广袤土地和数十万人口。在流经古霖田都、即今揭西县城之后,横江在霖田祖庙之东汇入榕江。清代郑昌时在其《韩江见闻录》中曾提到:“三山国王,潮福神也。城市乡村,莫不祀之。有如古者之立社,春日赛神行傩礼。”潮地三山国王信仰,早已跟随先民传至台湾岛和东南亚等地,其盛状无须赘述。而横江西侧的霖田祖庙,便是闻名中外的“三山国王”民间信仰发源地。
眼前的横江河水,在穿越大北山诸峰的峡谷,穿过横江水库的大坝之后,终于进入了三山环绕的这片小平原,显得是那么的平缓、温和。但它在被人力驯服之前,又是否已经如此“温和”呢?恐非如此。幼时曾听家中老人讲过,1969年强台风袭潮,强降水造成横江等支流河水猛涨,继而引发榕江南河洪水暴发,沿岸河婆、棉湖、榕城等地一片泽国、灾民无数,损失无计。此即为鼎鼎大名的“七·二八”台风。在这场台风中,榕江下游汕头牛田洋的553名解放军战士和年轻学生为保农场资产免遭破坏,在风暴潮中不幸罹难,献出了宝贵生命。
据《揭西县水利志》载,“七·二八”风灾两年后,地方党政发动工农群众,在牛牯岭择址兴建横江水库大坝,既收农水灌溉及水力发电之利、亦兼有蓄洪防洪之用。水库建成之后,榕江水患遂平。
唐韩愈刺潮时,曾遣人到今天的河婆西部一带奠告界石神,《潮州府志》“艺文”一节载其奠告祝文:“淫雨既霁,蚕谷以成,织妇耕男,忻忻衎衎,是神之庥庇于人也。 ” 大意是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人民安家乐业,皆有赖于界石神的佑护。此处记载的“界石神”,即是三山国王形象的前身。可见,无论是“界石神”还是三山国王,古时人们在其身上都赋予了巨大的精神寄托。
现在,漫步于横江大堤之上、享受着水利工程便利的人们,已经很少有相信风调雨顺仍依赖于某位神明“佑护”的了,在其身上寄托更多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期望。我想,今天人们的这种期望,与一千多年前韩愈写下奠告“界石神”祝文时的期望应该是一致的。这种期望的一致性,是精神与物质发展的殊途同归。
只不过,先民囿于生产力的落后,将希望仅仅寄托在精神世界上,而今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们已经将未来寄托于自己的创造力上,并学会如何与自然相处、而不是简单粗暴的对抗。这种创造力,就如同横江水库的水流推动水电站叶片转动一样,推动着历史的车轮不断前进。正如唐代一首禅诗写的那样: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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