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到来，就像是秋天的开始，虽然依旧炎热，但多少在大众的心里，它会是一个刻板的印象，是一个新的开始。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过，为什么人生中第一次踏足学校一定是在九月呢？为什么不能是新年过后的二月或者三月呢？所有的离别都集中在夏天，而告别过去和新的开始是两个不同的阶段，这么一想，九月自然也就被归类到了秋天的范围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新学期的钟声敲响，从教学楼四楼的走廊往下看，校门口外还有不少迟到的人，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有的快脚跑进，有的推着自行车在陡坡上使劲；再看操场这边的人，他们可迅速多了，抱起篮球的人跑得飞快，只身挤进狭隘的楼梯间，与之相反的还有那些女人，钟声似乎对她们起不了太大作用，依然手挽手，依然慢慢悠悠、我行我素，但换个角度看，她们也许是精明的，楼梯上全是人，男的女的年纪都差不多，即使现在冲过去，难免也是人挤人的下场。
这是早习课的钟声，教员办公室里的老师对于外面发生的现象，也许是心里有数，也可能是早有经验，一个两个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徐老师是数学老师，他的桌子靠在办公室的门边，很整洁，文件、教案井井有条地放置在一角，计算机背对着窗户，旁边是一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从没有人见过有花朵在上头出现过。
旁边的桌子是李老师的，她今年任课历史，桌面上的教材少了许多，比起语文来说，似乎历史更加简单，只要把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记下来就可以了，也就不用在意语法是否正确，内容有没有起到承前启后的关系。所以她看上去样子很轻松，手边泡了一杯颜色很深的茶，才喝了一小口，还在腾腾地冒着热气。
第三张桌子是任教地理的蔡老师，和前面两位老师的桌子形成一个凹字型。在桌子交集处放置了一个架子，有两层，上面放的是一摞摞单张的试卷，下面则是放了一个个厚实的文件夹，每个上面都贴有日期和用途。
坐在蔡老师对面的是教英语的小阳老师，阳春月，她们桌子之间仅有一块透明的挡板隔开。在阳春月这边，挡板上贴有她这个星期的课表，全部空白，表上划分的每个小格子里，干干净净，只有星期五下午有一节代课。
钟声停止后，又过去五分钟，先起身的是徐老师，他两手空空地走出办公室，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摸了摸脸颊，动作、姿势都十分的潇洒；李老师则是不慢不紧，屁股虽然已经是坐在椅子的边缘上，整个人也是准备要起身的架势，但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她必须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第二个走出办公室的，是坐在阳春月正后方的范老师，她抱着一些教案，走过阳春月旁边的时候，把一张黄色的，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放在了阳春月的桌子上，低头说了一句：“等一下会有批教材送来，你按纸上的数目，点一下。”阳春月没有说话，简单的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两分钟，办公室里的老师陆陆续续走去了各自要上课的班房，三十多平米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阳春月一个人无所事事。她用指头戳了戳接近空白的课表，在空无一人的教员办公室里，早上七点半之后的时间，阳光多少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这时她心里想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事情做，就自己清闲无比？其实这样不是也挺好的话，反正忙和不忙一样有工资发，现在反倒是无事一身轻。
真的是这样吗？偶尔静下心来，她会回想从前，自己为什么要当老师，会回想曾经自己的学生时代热衷些什么？反正就是没事做，都是在无聊中度过的时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阳春月重复着办公室里的杂事、其他老师不愿意做的事，很快就来到了星期五下午。代课的课室在三楼，是初一的五班，位于整条走廊的正中间，前后两扇门都贴着写有“五班”字样的纸张，周围还花了一圈有趣的图案。
阳春月下到来三楼，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自己手机和英语课本，安静地在原地凝望眼前的走廊，这条不到一百米的过道里，有四个班级，收纳了两百多个人，男男女女、性格各异、各不相同。
新的学期，新的学生，阳春月轻轻地推开五班的门，直径走向讲台中，转身过来看着五十多个学生，服装一样，桌椅板凳一样，眼睛的颜色也是一样，她知道，代一次课并不能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像过去新学期开始当天一样，给所有的同学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Good afternoon class，我姓阳，可以叫我阳老师或者小阳老师，原本上你们英语课的严老师今天有点事，所以由我代一节课。”
班上同学鸦雀无声，没有回应，没有欢迎，也没有附和的声音出现，就连小声议论、窃窃私语的小动作也都没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目不转睛地看着讲台上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就像是电影院里，注视着荧幕，注视着剧情，准备着看笑话一样。
她会闹笑话吗？还是会出丑？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没有课的老师，也是议论纷纷。
李老师认为阳春月现在的精神状况极其正常，就说：“小阳老师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开学的时候，她上台讲话不是挺正常的吗？我觉得她好很多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继续去看心理医生呢？”
教物理的张老师刚好在门口听见李老师的话，抱着教材、教案的她，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东西，见没有人接下去说话，便发表了一番自己的所见所闻：“我就不这么觉得。”她看了一眼李老师的方向，确定有视线交流，才又说下去：“前几天，我看见小阳老师一个偷偷跑上学校天台去，不知道做什么。”
旁边还有一个负责全初一级事务的曾主任，他倒了一杯水，扭头过来看向张老师，隔着热水冒出的蒸汽，说：“她上去天台做什么？你怎么不跟上去，万一她做傻事了，那该怎么办？”
张老师听得心里一惊，颤颤悠悠地说：“我害怕！”
曾主任又看去徐老师的那边，说：“话说，副校长不是说她没问题了才让她回来学校的吗？”
徐老师感觉这个话题似乎会很漫长，于是拉开抽屉，拿出来一盒茶包，盒子里分成两个格子，左边是原味的绿茶，右边则是另外好几个不同味道的绿茶。她一边挑着茶包一边回答曾主任的问题：“我听我家那个说，这个心理病呀，很反复的，这头说康复了，那头说不定就复发，说不准呢。”
“不是吧？”张老师托了托自己的眼镜框，声音慌慌张张地又说：“那怎么办呀？小阳老师不会一直治不好吧？”
曾主任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半，急忙地向张老师解释：“不要紧张张老师，李老师说的是‘说不准’。这话大家都别再讨论了，把自己都给吓着了，要是给学生听见那不是更大的麻烦吗？”
办公室这边的话题结束，阳春月那边的课堂也顺利迎来下课钟响，只听一声“Goodbye class”，她迅速地逃离了五班，手机放进口袋，英语课本卷成一根小棍子，走得很快，同学出来走廊的时候，已经是不见她的身影了。
她一直走，一直往楼梯上走去，来到七楼，那里有一扇银色的不锈钢门，就挡在楼梯口的位置，目的可能是防止学生进入七楼，但是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电教室、实验室，各种设备房大门紧锁，她没有理会依然继续往上走去，到了楼梯的尽头，推开另一扇涂有绿色油漆，底部生锈的铁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学楼天台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钟声响起，吵闹的教学楼走廊再次回到片刻的宁静之中。天台上也能听见钟声，学生们的打闹声，还有附近街道的吵杂声，和马路上的车流声。当时的天空一片蓝色，太阳在西边的位置，依旧发光发热。阳春月忐忑的心情，嘴角僵硬的微笑，刚才上课的紧张情绪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去，她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节课是怎么度过的，也回忆不起来刚刚上课时的细节，她只知道那节代课她完成了，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一点波澜，就和从前一样，就和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一样。
这种爽快而又安稳的心情，阳春月早已经是忘记，上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她靠在护栏上，俯望整个操场，微风轻轻地抚动头发，一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
“你有空吗？”
“嗯…”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有条理地说着：“你是有什么事吗？这个时间打来，还没有放学吧。”
“还没呢。”阳春月脸上僵硬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十分放松，十分随意、舒服的表情。她接着说：“我想跟你说个事情，明天可以去找你吗？”
“可以。”对方平淡地回复说：“明天我在23号楼等你。”
序章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