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梦游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这是无数人的愿望，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心想事成呢？

这一天梦琪下班正好赶上了高峰期，在影视公司做编剧的她也只是偶尔来公司一趟，在家窝了半个月，今天终于出来放风了，虽然是来公司，可也总比在家绞尽脑汁憋剧本强。她的工作时间和男友不一样，男友休息她在家赶剧本，男友上班她还是在家憋剧本，这样的工作都快要让她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了。因为这个他们有过无数的争吵，开始的争吵还只是抱怨彼此对于对方关心的不够，后来在一次次的争吵中逐渐升级，演变成为人身攻击。那一次的见面着实把梦琪气得够呛，梦琪把男友赶下车，开着她的mini飞奔而去，留下男友站在路边。

  她以每小时12公里的速度在华夏高架上往前腾挪着，前面放眼过去一溜的车都在前边堵着，她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盖在眼圈上，随手从包里掏出粉饼在脸上擦了擦，她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刺啦刺啦的喇叭声尖叫着，梦琪更加心烦意乱。她打开车内的电台，将频率调到她熟悉的FM91.5，里面的女主播正用柔软的声音说着，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人们常说，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今天给你们推送的是一首上个世纪70年代老鹰乐队的经典歌曲，加州旅馆，让加州旅馆带领正在路上的你们来一次神秘的梦游。逐渐加强的贝斯声像潮水一样袭来，鼓声有节奏地敲击着，电吉他的旋律响起，一段长长的混合旋律之后，略带嘶哑的男声响起，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梦琪闭上眼，感受到大洋彼岸的美国西海岸的凉风拂面而来。听到后面催促的喇叭声传来，梦琪睁开眼，才发觉前面的SUV已经发动了引擎，缓缓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驶去。梦琪将座椅调整了一下高度，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她左脚踩下离合器，右手调动档位，车子起步的时候，她猛一脚踏上油门踏板，车子猛地往前跳了一段路，索性前面的SUV已经离得有一段距离了，没有发生事故。梦琪的小MINI稳住了，平稳地前行着，这时的电台里的那首乡村摇滚已经播放到末尾了，You can checkout any time you like, but you can never leave!梦琪看了一眼吊在车前的挂饰，那是一男一女搂肩欢笑的照片。她一把撕扯下那张照片扔在副驾上，拿起座位上的矿泉水一个劲地灌着。梦琪视线回到了车前，看到前面高耸的建筑，她知道已经到了浦东了，她下了高架，开着车一路驶往浦东崂山路的泉东小区。

  梦琪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路边上，疲累的她趴在方向盘上，脑海中回荡着《Hotel California》的吉他旋律，几分钟的小憩仿佛带领梦琪进入一个异域幻境，午夜时分她行驶在漆黑的高速公路上，敞篷顶上一阵凉风吹过头发，远处微光闪闪，教堂的钟声敲响，头脑越来越沉重，已分不清身在地狱还是天堂。她从这幻境中惊醒过来，两手紧紧扶在方向盘上。梦琪定了一秒神，她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号码，18657843216。按完数字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没有按下接通的按键，转而打开手机微信，点开王磊的头像，对着手机里说，磊，这么些天好久没见，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既然你不来，我不去，我们就去另一座城市重新相遇一次！看我们是否有缘。梦琪把车开进了小区，停下了车，进到了一栋楼里边。梦琪换了一身衣服，从房间里拿着一个小的背包下来，她穿着休闲装，长发被束在脑后。梦琪走的时候，脚步欢快，连门卫大爷都惊奇地从门卫室出来看了看那个脚步轻快的背影。上飞机前，梦琪再一次打开手机，对着那个头像说着，磊，我想重新去加州走一走，回到那条让我们相遇的一号公路上，我会在那里等你！你还会来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刺破旧金山的天空，梦琪开着一辆红色福特野马敞篷，以100码的速度飞快飙过了全场2737米的金门大桥，一路向西直达一号公路。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风光旖旎的大海，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梦琪感受着太平洋的海风，远处是一团团的白云，蓝蓝的天空下，一个自由奔放的灵魂在奔驰着。梦琪想起2013年5月和磊的相遇，命运很神奇，总是在冥冥中带领着她来到这条黄金之路。车子驶过一个蓝色的标示牌，梦琪看了一眼，一个箭头往前，上面是MossLandingStateBeach的字样，梦琪知道前面就是莫斯兰丁州立海滩了。梦琪远远看见海滩上的黑黑点点，她知道那是海滩上的原住民，一群慵懒的海狮趴在沙滩上享受这温暖的阳光。头顶上，几架滑翔机在天空划过，留下优美的弧线。往南一点，还能看到天空中飘荡着的五彩缤纷的降落伞，梦琪知道那是滑翔伞运动员们在追逐着心中的自由之梦。梦琪沿着蜿蜒的公路在河口和沙丘之间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以为前面是一片沙丘，直直地行驶就要冲向涯壁，可行驶到近前才发现公路蜿蜒向右。以为重新进入了一片坦途，就要一路开到云端通往天堂，路峰却一转，陡然向下。起伏跌宕的路途让梦琪颇感刺激，欢欣雀跃不已，宛若爱丽丝梦游在仙境。本以为不会再有新鲜的感觉，却让梦琪体会到像爱情死灰复燃般的惊喜。梦琪心里想着，或许，和磊的爱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褪尽，如果他们重新拥有对彼此的激情，他们的爱情就能够重生。梦琪已经获得了行驶在1号公路上的感觉，在那种渴望又害怕，想要刺激又寻求安全的矛盾中获得心理的平衡。但是，磊呢？她的磊会回来吗？

      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太阳在头顶炙烤着太平洋的海水，路边一排排的红杉树下透出的光亮洒在梦琪的脸上，梦琪戴着墨镜的脸转头往左边的海滩望了望，她想要一路奔跑过去拥抱加州的阳光。老渔人码头还是这般宁静，迷人。梦琪飞驰着，一路奔向海天相接的尽头，想要冲向一望无垠的大海。那是她和磊初次相识的海滩，在那片海滩上，那片蓝天下，磊微笑着向她问好。她走下车，沿着海岸线走了一会，她想要再在这片天空下重温一次相遇的美好时光。她躺在沙滩上，用手枕着头，闭上眼睛仰面朝向蓝天，呼吸着咸咸的海风，身体感受着沙子的柔软，酣然睡去。睡梦中的她却看到磊向着光的地方走去，逆光中，她只望见他的背影，却喊不出声。梦琪睁开眼，头顶还是一片碧蓝的天，洁白的云，潮湿的空气，眼角却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耳根，她也混乱了，不知道那是因为炙热流出的汗水还是因为想念流出的泪水。她坐起身子，双手抱着膝盖，迷着双眼望去，海里白帆点点，平静的海面不时有悄然越起的小海豚，一个漂亮的腾空翻之后落入水中，在天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沙滩周围的人群很少，只有慵懒的水獭和海豹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享受着加州的阳光。

    太阳的炙烤让她目眩神迷，梦琪拍拍裤子上的沙，起身走向停在停车场的车子。梦琪又继续开车前行，她一手撑在车窗上，兴许是困倦了，她突然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路两旁是长得像稻穗的金色植物，当初，磊很兴奋地指着路两旁的植物告诉她说，瞧，大洋彼岸还能见到我们的稻穗，是不是顿时有了祖国的亲切感。梦琪听了大笑不已，然后说，那不是稻穗，那是artichoke，中文名叫洋蓟，是深受蒙特雷人喜爱的当地美食。磊听了之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梦琪说，这是种和稻穗长得很像的植物，初次见到它的人都容易把它认错，这很正常。磊说，那你怎么知道呢？梦琪说，我也是刚到美国的时候，加州朋友告诉我的。那一天他们聊得很欢，一路的欢声笑语。回到国内，梦琪又再一次见到了磊，他们成了情侣，却再也没有相约来过加州。

    日落西山，远处一片被血浸染的天空，梦琪来到了圣巴巴拉，圣巴巴拉小镇是一个极富西班牙情调的小镇，酒吧文化是西班牙文化的血脉，很多路过圣巴巴拉的旅人都会想要去CHICOTE酒吧里感受一番。梦琪把车停在了汽车旅馆附近，步行穿过公园，从公园出口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尽头是一个古朴气息的农舍酒店，从酒店的一个丛林掩映的入口进去，之后一片豁然开朗，是灯火通明的另一派风情。CHICOTE酒吧面朝大海，在酒吧的廊檐上可以欣赏到海边的悬崖峭壁和潮涨潮落的壮丽景色。酒吧里的的舞台上传来熟悉的音色，轻快的贝斯混合班卓琴和电吉它奏出空旷的旋律，梦琪听着旋律呆站在吧台边，听着熟悉的歌词，“I was standingAll alone against the world outside，You were searching，For a place to hide，Lost and lonely。”  吧台里的调酒师看到梦琪站在旁边，就推过来一杯Strawberrydaiquiri草莓大吉利给她，炫目的灯光下她看向调酒师，调酒师是个颇有牛仔风味的美国小伙，调酒师用英文说，嘿，你尝尝我新调的这杯酒，味道怎么样？梦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一股香醇的酒精味加上水果的甜爽让她闭上眼感受，朗姆的味道通过喉一直沁到心田。梦琪冲着调酒师点头微笑，Great。Eagles的《long will keep us live》即将接近尾声，台下的人群涌动。调酒师说，上去唱一曲啊。梦琪笑着摇了摇手。调酒师指了指酒吧的顶上，梦琪仰头看到一排排的女人内衣，各色风情。梦琪知道调酒师的意思，CHICOTE酒吧有个传统，凡是进来的女人如果不上去表演节目，都要留下一件礼物在这里，那一年梦琪和磊来这里的时候，梦琪就留下了一件内衣，内衣上还写了她和磊的名字。梦琪走到舞台上，对着麦唱起了那首《hotel california》。旋律响起，黑暗中她的泪滴滑落，这终归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加州梦游。

《末路狂花》里塞尔玛对路易斯说，Something is likecrossedoverinme,butIcan’tgoback。在这场独角戏里，梦琪想，台词应该改为Something’slikecrossedoverinme,but time can’tgo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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