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最繁华的地段应该就属金州万达广场与金洲村那片了,两者相距不足三公里远。
昨天下午四点半,从里万达广场不远的中心医院坐公交去金洲村,等公交时发现不少经过的公交车上都空无一人,而我乘坐的那辆公交,也只有我一人。
连最繁华、人口居住最密集的地段都如此少人坐公交,其他地方又会好到那里去呢?
也难怪南沙虽然顶着一大片光环——广州城市副中心、国家级自贸区、粤港澳大湾区几何中心,但网民对南沙都是一片不看好,毕竟人口太少了,产业太少了。
金洲村应该是发展的比较早的了,不少商业都在金洲村聚集。村中房子一楼都入驻了各式各样的商铺——餐饮、服装、鲜果蔬菜等,繁杂,但很有烟火气。
走在金州村里,看着规划整齐的几层民房,每户都布满了商业,不由得思索,不少商户愿意聚集到这,肯定也是得益于这儿的租金低廉。就像深圳繁荣的城中村一样,相比于昂贵高端商品房与大商场,城中村的低租金成全了打工人与小商户在大城市努力的梦想。
然而,以城市精英为主导的话语总喜欢高端的东西。城中村向来跟脏乱差联系在一起,听起来、看起来既不入耳也不入眼,哪有精装公寓、综合商业体这些概念上档次?
于是能拆的、值得拆的、赔偿价格还不算贵的城中村全被拆掉,然后在开发商的手中摇身一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的住宅小区、写字楼、商业中心,转手卖给投机者以及有购买力的新城市人口。
这是一个不断筛选的过程,用高房租或房价把收入还不错的人口慢慢筛选出来。对于不少有志向,想要发展高端产业的城市设计者来说,这个筛选过程应该是合他们意的,他们只想留下高端人口,配备高端社区,发展高端产业。
但是,正如郑荣华曾在《城市的兴衰》中所言:“城中村在城市集聚过程中具有明显的社会、经济调解功能。”从最直观的角度来说,城中村“为城市人口聚集性增长提供住房支撑。城市经济增长离不开集聚效应,而人口集聚最基本的条件便是居住成本。
城中村为外来人口提供了廉价的居住条件,尤其是在政府公共配套不完善的情况下,城中村以类公共产品的角色代替了廉租房、公租房的租用,减轻了政府的公共投入压力。在新经济的环境下,第三产业的发展需要密集型劳动力,劳动力的稳定性决定了服务业的质量与安全。”
简单的消灭城中村必然会导致城市聚集能力衰退,以及加剧社会矛盾。
而且,抛开城中村为大部分低收入群体提供了廉价居住条件不说,如果真把低收入群体筛选出,只是一心想留住高端人才,吸引高端人才,难道单凭高端人才就会发展起来?之前在深圳听一人说:“房租价格高有什么关系,深圳现在都是要高科技企业,高端人才,那些住不起的人刚好可以搬出去,深圳也不需要。”
真是如此?
“即便城市充满了精英与富人,洗碗工、清洁工、环卫工等也是不可或缺的,这是城市的分工。”
“王充在《论衡·累害》中说“人才高下,不能钧同”,这说明自古以来人才的定义是基于供求关系,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符合需求的就是人才。在现代组织关系中,对人才的定义为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或技术能力,进行创造性劳动中对社会做出贡献的人便是人才。地方政府必须依据社会的产业结构与城市的发展需要引进人才,而不能简单认为高学历就是高端人才。”
“一座成熟稳健的城市,其价值里面既要引进人才,也要争夺“优质”劳动力”。深圳的经济之所以领先与全国其他城市不仅是因为其站在改革开放前沿,更是因为多元化的劳动力结构给城市带来了聚集效应。深圳人口评价年龄大约33岁,是人口年龄结构最年轻的城市,其释放出的有效劳动力与购买力为这座城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经济增长机会。
而且深圳城中村数量数全国前列,城中村低廉的房租让不少来深的年轻人都能负担的起居住成本。
深圳城中村用地规模近320平方公里,占深圳土地总面积的1/6,约500万租房人群居住在城中村。像深圳这种城中村密集的城市,倘若也想快速走完消灭城中村的路子,衰退可能也就不远了。
深圳走过难路、弯路,现在也不会轻易大量拆建城中村,因为拆不起,赔不起,随便拆拆就会出不少千万富翁,哪能得起赔?单是2009年,深圳岗厦房屋拆迁改造,500多栋房的房东集体千万深圳亿万富翁的行列。
不过,涨房租不只是变成商品房才能涨,把城中村出租屋承包后变成精装公寓也可以涨,从原来的500涨到1000,从1000涨到2000也是不错。现在深圳大力鼓励的市场力量发展租赁市场不就如此?
在原有城中村楼栋的基础上,由第三方公司经过改造、运营后,传说中的安全隐患被解决,低品质城中村摇身变味“高品质社区”,房租翻一翻翻两翻,政府、房东、第三方公司全部都满意。只有租房者默默忍受被提高的房租,直至忍受不了,成为提前离开的人。
把复杂多样的人群、产业、街区,通通高端化、整齐化、单一化,以此来满足精英自我价值与品质的提升的期待,满足政府对城市国际化形、文明化的形象渴望。
不少城市定位高端化的努力都是有目共睹的。
像南沙,南沙现有什么,有汽车厂、汽配厂、船厂,有占比多数的产线工人,却立志打造国际金融城、国际总部、高科技产业城,随处可见的城中村拆迁,随处可见的商品楼房与高端写字楼的建设,随处可见的为高端产业布局。
确实,不论事实,想象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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