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绯颜明眸微启,眸光只移转到玄忆那,再移不开去,空气仿佛停滞了流动,仅剩他和她,在这滞驻的空气里,缄语脉脉。
“傻丫头,还疼么?”终于是他打破了这份寂静,握紧她的手,
她轻轻摇了摇螓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晕红,有多久没有这样相对了呢?
他移坐到榻上,从她的身后环住她,她的发髻间有淡淡的香味,让他觉得心神安怡,这是属于她的味道,长久以来隐在麝香后的味道。
他不容她退却,握紧同心结,更把她的身子圈紧,她的身子稍稍有一丝的僵硬,随后,这份僵硬逐渐柔软下来,放心地倚贴进他的怀里。
“婳婳……”他在她耳边低吟,她的心都快要醉去,但她不能现在就醉。“皇上,您叫的是那故人的名字么?”她反问出这一句,唇边浮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皇上心里,在意那故人?”知了答案,偏生要问出来,她果然是俗得没药可救,
“是,朕在意。”
她在这份柔情里仅觉得快要无力抗拒。“不仅在意,更深爱着那位故人。”他说甜言蜜语,其实说得真不赖啊,
她如是想着,脸烫得有些眩晕,轻轻抿了一下樱唇,让他暗暗骂了她一句,这个傻丫头,也懂得诱惑男人了吗?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清澈如水的眸底,再没有千年的寒冰,只有暖融的春水盈在那,为什么自己偏偏要喜欢上一个这么傻的丫头呢?伴在身边的女子,睿智聪颖不是更好么?
“今晚是七夕,婳婳想休息好了,陪朕一起看鹊桥么?”她用力地想把脸别开,却怎么都挣不脱他的手,
是了,他心里有莲妃,这么多日子,他肯定宠幸的都是那个莲妃,所以他不会再吻她了,吻总会留给更爱的那名女子罢,譬如,昔日的林蓁和她一样。
“民女的名字是绯颜,并非皇上的那位故人,民女累了,还请皇上容民女歇息。”他忍住笑意,这么逗她,让他连日的阴霾都散去不少,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口是心非呢?
“你且歇息吧。”她看着他就这么下榻,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每次都是这样,让她独守着等他,他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呢?
今晚七夕,她自个赏月,谁稀罕他陪了?绯颜气气地用薄被一蒙头,蜷缩着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薄被却突然被一股外力拉扯着:“再不出来,朕可真走了。”不由自主地,脸才探出被外,蓦地,唇触到一种柔软,
原来他一直俯着身子并未离开,她误打误撞地,自动送吻,四个月,终于他可以再吻到她,
“我以为,你再不会吻我了… 因为,你爱莲妃,胜过了我,所以……”她的小脑袋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欠她的一个解释,不也正是关于这吗?
“朕和莲妃的感情不过是兄妹的情谊,这是当初欠故人的解释。”
“等朕回来,陪你看鹊桥。”
直到他步出殿内,她窘红的脸才略略抬起。今晚是七夕,他竟然允诺她,会在夜宴散后陪着她。她柔柔地甜笑着,复躺下,用薄被蒙了脸,希望再掀开被子时,他已经站在她的跟前,那该多好啊。
爱,并没有因为彼时的那些恨,有过丝毫的减少,反是愈渐浓烈
朝凰殿。
后宫诸妃皆盛装坐于殿中,静默地等待着,对于大部分嫔妃而言,大半年都未得一见的帝君驾临。
“皇上驾到。”她们心跳加快间,齐齐起身福礼请安。
玄忆一袭月白洒金的便袍步入殿内,径直行至上首坐下。林蓁心稍定了一定,并未见那圣女同来,可见,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吧。
否则,按着昔日的惯例,玄忆定是携她一并步入殿内的。
夜宴终是开始,觥筹交错,笑语盈盈,赏月观花,今晚的月色份外的皎洁,在朱雀台更能清晰地观到银河星闪。
众妃无心望那夜景旖旎,只偷眼瞧着帝君的脸色,玄忆淡淡地笑着,独自斟酒慢饮,并未对任何一名后妃显出亲近之意,盛宠的莲妃,都没有得到更多帝君的青睐。
那一年,林蓁根本没有参与这些乞巧之赛,玄忆还是翻了她的牌。可今年呢?她却要步步谋算着,去重得这份圣恩。
手捏着彩线,终于支撑不住地,银针从她的手中松落,如愿以偿地,她听到玄忆的询问之声:“贵妃的身子怎样?”
“回皇上的话,因着太子殿下染了风寒,娘娘一连三日不眠不休照顾着太子,”莫水的声音带着悲伤无措,
玄忆终是起身,行至林蓁身边,莫水识趣地将林蓁的身子一松,林蓁顺势倚进玄忆的怀里。
“珍儿。”林蓁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慢慢的睁开,映进她眼帘的,是玄忆俊美的脸,他终于还是唤她“珍儿”,而并非是那一声淡漠的“贵妃”。
她要的,就是这样——人前,她和玄忆的缠绵,并未有丝毫的淡去,所有关于她失宠的传闻,不过是失实的消息。
“用朕的御辇送珍儿回宫歇息罢。”玄忆若即若离的眸华这才凝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如此地楚楚动人,恁是铁石心肠之人都该动容吧,何况玄忆的心,一直都是那么软,
“皇上能陪臣妾一起回宫么?”“珍儿身子不适,朕不想叨扰珍儿。”她的眸底顷刻湮上烟笼雾气
曾凡何时,她再没了从前的衿贵骄傲呢?她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坠落在玄忆的手上。
她的泪她的悲,齐齐绽放在了玄忆的眼前,是那样地让人无法忽视
“皇上——珍儿不能没有皇上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她默默地念出这句话,
“白头吟,伤离别,锦水汤汤,与君长诀。”玄忆低声吟出这下半句。
这首诗,彼时她被废繁逝宫前,最后为他吹罢一曲萧音后,用血凝刻在刀尖,一字一字刻进去
在遇到婳婳之前,他对任何一个女子,都只能是宠,无关乎爱,他竭尽最大的可能宠林蓁,可这份宠是爱么?他一直是不敢言的。
每每,林蓁娇嗔地问起,他也是搪塞的回答,他不能爱任何人,爱,是一个帝王所不能要的感情。
可,爱始终会在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时候悄然降临,
“皇上,还记得 …”宫花岁岁红。林蓁的素手下,能触到他手腕上包扎的绷带,七夕,她一定要他再次宠幸她,她才能对得起三年来的艰辛。
“朕不会忘。”
她缓缓解开雪色的披风,赫然是一袭素白的裙衫,裙衫上翩翩舞漫天的彩蝶, 这彩蝶映进玄忆的眼中,蓦地滞了一滞,
在这滞怔间,林蓁的唇边浮过一丝绝美的笑靥。这是她和他初见时所着的那件罗裙,用息肌丸和香料吸引了御园中的彩蝶寻香觅来,她在漫天飞舞的彩蝶中轻吹萧曲,犹如玄女下凡,成为最完美的邂逅。
他站在那边,静静地聆听她的吹萧,那日是他免朝日,漫天彩蝶的奇景,恁是帝王,都不会错过,蝶舞的尽处,有佳人独坐,如斯美景,定能刻进君心,也定能铺平,她入宫后荣宠的高位,现在六宫惟有她,一直笑到最后。
“皇上,今晚让臣妾再为您吹一曲,好么?”她握住他的手,哀蜿地道。她的脸色很憔悴,
“朕—— ”他没有立刻说出这句话,他只是望着林蓁,眸光愈来愈深黝,浓邃得仿佛星辰一样,终是让人瞧不透的。
“太皇太后驾到 !”
如此一来,林蓁只能退至一旁,再不能复倚进玄忆的怀里,
“孙儿,哀家听闻,今日祭坛你收了一位圣女,怎未见出席家宴?”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祖母,只因圣女失血过多,暂时安置于泰然殿中。”玄忆自若地道。
“孙儿可是中意于那圣女?”
玄忆略略一惊,话语出唇却不愿意多加掩饰:“朕与圣女祭天时同生共死,确实对圣女动了心。”
“既然孙儿动了心,哀家倒愿替孙儿做这个主。”太皇太后笑得很深,一语甫出,太皇太后已由玄忆扶着行至上首位,
“传哀家懿旨,圣女血祭大义化去天劫,功在社稷,德泽苍生,册为皇贵妃,赐封号—— ”太皇太后顿了一顿,眸底睿光隐现,“帝。”
此语一出,四座再静不得,虚设多年的皇贵妃之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一名本来用来祭天,却侥幸不死的圣女所得。
林蓁脸色平静,她不能有任何失态的举止,毕竟,那么多人都在看她的好戏呢,她怎能让她们如愿以偿呢?罢,罢,罢,她的目标,只是皇后,不是么?
“但愿孙儿不要嫌哀家越俎代庖。”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复道,“既然如今中宫之位悬空,从今日,六宫的凤印由哀家代执,直到中宫册立,哀家再完璧归皇后。”
林蓁再是控制不住,脸色有些发白,她眸华凝向玄忆,却被太皇太后的目光中途截住,
她不能让她的失态被任何人看到,即便圣女成为皇贵妃,她却不过是一个民间送上的圣女,没有根基、没有自嗣,凭什么和她斗呢?
太皇太后吩咐,“稍后,苏暖你随贵妃往倾霁宫取回凤印。”
连今晚,她想邀得君意转圜,这老婆子都想破坏么?
这一切来得太快,本来玄忆还在为如何册封烦忧,想不到,竟因着太皇太后的出现迎刃而解。
太后离去
“七夕月色佳美,诸位爱妃不妨至朱雀台上尽兴赏月,朕今日略乏,就不陪各位爱妃了。”玄忆说罢这句话,在诸妃更为失望的行礼声中,迈步往殿外行去——
“皇上 —— ”行至林蓁跟前,她复低唤了一声,玄忆终滞下步子,柔声道:“珍儿,你也早些歇息。”
“皇上,珍儿想您,奕鸣也想他的父皇啊。”林蓁说出这句话,再不顾衿持,纤手拉住玄忆的袍袖,语意愈发地凄楚,“皇上陪珍儿回宫,好么?”
曾几何时,她能想到,自己会这么低声下气求一个男子呢?每求一字,她的心如被刀剐。
“启驾倾霁宫。”他终于还是说出这句话,她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眸,她牵住他的手,他没有拒绝,一同迈出殿内。
闪烁的繁星皆笼于一人身上,亦衬得那人宛如月窟的仙子一般,那人正是林蓁,白蝶裙上每一蝶的双翼皆显出荧光熠熠,随着她的款款走动,拂出的光华,丝毫不逊于天际的皎月,
她的容貌本就绝美,如此更添了出尘的味道,此时她翦水瞳眸,盈盈地凝向玄忆,一个踉跄,玄忆轻轻地一揽,她的身子复依进玄忆的怀中,倚得那样近,
长乐宫
“哀家只想让皇上可以既得江山,又得自己心爱的女子,哀家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愿连这个孙儿都要失。”
摄政王:“荒谬! 不过一名稍有姿色的祭天圣女,短短几日的相处,若皇上真对她动了心,也不过是一时沉溺于她的美色,岂会和感情有关?”
“皇上岂会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呢?这女子值得皇上用命去换,就值得哀家领下这道旨。”
“本王并不喜欢皇上陷进不该有的情感之中,”
“你昔时除去林婳,让皇上悲痛四月,如今,既然有一女子可以暂缓他的悲痛,哀家不认为这会是我朝的不幸!摄政王,哀家也请你不要再居功自傲,越触君权!”第一次,她用这样厉责的口气对他说话,第一次她用她的身份去压着他。
即便再如何尊贵,曾经的她,在他的眼前宁愿只是卑微的,渴望爱的女子。
“哀家告诉摄政王一句话,这一次你要动这个女子,有哀家在一日,哀家就不会允你为了莲妃再去动她!”
“宛如,想不到你也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本王说话,这么多年,你的恨还是没有消散啊。”有多久,他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呢?
她的夫君熹宁帝让安陵羽熙亲眼看着被夷十族,痛彻心扉,熹宁帝真是狠啊,在心爱的女子被那人所害时,设下这一计,一步步培育安陵羽熙背后家族的势力后,再彻底除去,
这一除,更是让她的儿子失去自己所爱的女子,因为那个女子,也姓安陵。更导致他抛却江山,陪安陵宸一起归隐于尘世。
先帝是她的儿子,所以她不要玄忆步上他父皇的后尘,江山美人,谁说不可以兼得呢?
摄政王为了爱,痴狂了这么多年,直到安陵羽熙死都没有停止的爱
“本王不容许任何人让嫣然受一点的委屈。”
“当年你提出让嫣然进宫陪着哀家,哀家也并没有因为她是你和羽熙的孩子,阻止她和皇上接触,若皇上爱上她,哀家当然亦不会反对”
“仲逸,不要再做任何看似为皇上好 ,实则伤害他的事,哀家求你,念在他是安陵宸的儿子份上,让皇上过得舒心点,好么?”
昭阳宫,泰然殿。
已过了亥时,可玄忆仍没有回宫。紫燕伺候她温泉沐浴,她问起七夕夜宴可散了,紫燕回说是早散了,皇上去了倾霁宫,紫燕并未认出她就是原来的林婳,
说什么会陪她看鹊桥,如今,仅是她一人对着如水银泻下的月华,他却拥得那人在怀抱。而那人……今晚,若他真的临幸了那人,她断不会再让他碰她,
随着更漏一点一滴敲在她的心里,她唯独品到一种失望。
昔日陷害她的那个女子,今晚承恩在那个说爱她的男子怀里。
把梳子往妆台上一掷,慢慢走向轩窗前真的,要一个人赏这鹊桥么?风,吹进她的薄纱袖中,她不禁缩了下身子向后退去,
却猝不及防地退进一个温暖的怀中,她才想喊出声,却被人轻点腰际,随后,一条玄黑的绸子缚系到她的眸上,她的眼前顿时陷进一片漆黑中。
一件披风拢住她的身子,随后,一个打横就把她抱起,掠飞起来,为何禁宫防护最周密的昭阳宫,竟无一人发现呢?
她的心缩成一团,觉到窒息的恐惧逼近时,一种熟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却并非是龙涎香。
高耸的胸部在纱罗下更为诱人,那人低俯身,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颈部,一径往下,一径吻在她的箭伤处,许久许久。
他的指尖停在她右肩后的某处位置,是纹绣的位置,今晚沐浴后,她并没有用药水掩去,此刻合欢花正绽开在她的肩下。
这世上惟有一个人,会这般在意她的合欢花,昭阳宫任何人不可能一路畅行无阻地进入,除非那人就是昭阳宫的主人,
他,没有宿在倾霁宫,真好,可他不声不响,扮神秘地把她掳走,让她受惊,则一定不可以饶恕。
他在她的腰际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身子能活动自如了,但她却没有动,他的手松了一下,她的娇小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瘫于他的膝上。
怎么会这样?他自幼跟摄政王以及滴血盟副盟主菲靖学习点穴,没道理会出这种差错啊。
“婳婳 !”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一丝的呼吸都没有,该死,他低低地咒骂起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逗她呢?实际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他的手用力地按下她的人中,但愿她只是闭气。
“啊!”绯颜再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她本以为,他会度气给她,却不料,他用这种方式让她醒来,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很痛么?
玄忆看着她因疼痛盈盈欲泪的样子,不禁强忍住笑意,这傻丫头扮昏迷还他这一掳。
漫天的合欢花齐齐绽于她的眼前,参差花影洒下斑漠的疏影,曳曳因风动,她第一次看到合欢的绽放花期。
透过这花影,她看到夜幕中一道银河横亘其间,闪烁的星光映衬眼前的嫣然的合欢,
“真美——”她躺在他的膝上,并不愿起来,如瀑的青丝迤逦于他绯色的袍上,
“是,很美。”他凝着她 ,眸底是她一直会沉醉的夭夭桃华,“不管婳婳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的心里,就如同这合欢一样的美。”
“皇上的心,应该也似那桃花,多情罢…”
“我的心,你如今还看不透么?”
避去他眼底的浓情,她怕醉啊,今晚她不要醉去,
“这是我在除夕那晚就想带你来的地方。”
今晚七夕,她应该把完整的自己给他,做他的妻子,这应该是第一步吧。
纤手从他紧握的手里轻轻地抽出,随后,有些怯意,轻轻解开他的袍子,他的手却骤然抓住她的手,不让动分毫。
纵然他那么想要她,可真到此时,他突然紧张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原来他也会紧张。
他这一握,她的心突地往下坠去,他不要她么?或许他刚刚临幸完那女子,又怎会再要她呢?是她又会错意了,竟做出这种主动的事,她真的不止是傻可以概括的了。
她绝然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回,起身就要往殿外行去。
“婳婳……”这丫头又想到别处,唤她不及时,她的裙裾自己被自己绊到,一个踉跄往一旁跌去,他伸手不及,她摔在铺着象牙席的地上。
他竟然看着她摔倒都不拉一下?心里气极,不过淡定,她一定要淡定 ,她努力让自己的脸继续的波澜不惊间,
就势侧卧在象牙席上,藕般洁白的手腕支颐,眸华凝向他,语音柔媚:“忆——”她轻唤出一声,眸底滟光乍现,她有摄心术啊,即便他有定力怎样呢?只要他失态,她就全身而退,也算是今晚他不仅让她傻等,还让她受惊的惩罚吧。
他看得懂她那些伎俩,这个傻丫头真的以为,他会中了这种媚术么?也罢,他不介意让她开心一下 ,以为自己学艺精湛。
香肩半露,确实香艳至极啊,她慢慢地靠近他,距离他的唇只有一寸,她的纤纤指尖点在他的唇际,作为一个男子,他美得让她都嫉妒。
她媚主的本领,却让他很想笑,她这个傻丫头,依旧是傻傻笨笨,着实逊色于宫中其他的女子。
却为什么让他的欲望,随着她的纤指轻点,迅速燃起小腹内熊熊的火苗呢?
他无法克制住自已,以往每每关键时刻,他即便克制得很辛苦,总算都忍住了,适才的紧张,骤然在此时化成难以抑制,他方要拥住她,她却陡然收手,一个旋滚,在距离他足够远的地方起身:
“今晚的鹊桥真是美呢,我要去赏鹊桥了,不陪皇上您了。”信步往外走去。
才发现,这竟是座搭建于一小泓湖上的殿宇,那些合欢树将整片小小的湖围绕起来,参影间,夜幕中的银河倒影在湖中,随风一吹,幻为成波光粼粼,还有无数的花灯荡漾在湖上。
她忘记要走下殿宇,而是俯下身,纤手够住最近的那盏花灯,上面有卷成束的明黄纸
她的手触到这句时,有些许的颤抖,颤抖间,他从后面拥住她,发丝间是她特有的馨香
从玄景安排婳婳给他时,他本想利用婳婳反牵制玄景,可到头来他们俩人都动了情。
她再次回来那一天起,她的身上就不再有麝香香味。
那张纸轻坠于地,她被他轻轻拥倒于铺就象牙席的地上,四周的纱幔悉数的垂下,绯色的纱幔上,绘满盛绽的合欢。
手抚到她的脸上,她的眼眸慢慢地闭阖,带着女子的娇羞,她的肌肤上再次洇出玫瑰的色泽。
他吻上她的樱唇,她双唇微冷,却带着一种清凉的芬芳,他伸手扣住她的腰际,隔着薄薄的纱罗,掌心触到她肌肤滑腻如脂,胸中的情欲似渴。
她开始轻轻地回吻他,唇齿交缠间,她羞涩颤抖着解开他襟前的扣子,她的眼睛始终闭着不敢睁开,
她的手偶尔蕴贴在他滚烫的胸前,顿时他的情欲汹涌再难抵挡,四个月的不翻牌,并不算难熬,他一直自信对于情欲这回事,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但今晚悉数败在眼前这丫头手上。“婳婳……”
她骤然离开他的唇,手柔柔地绕到他的背部,拥紧他的背,轻轻咬住他肩头,他深吸一口气,全身的血液都随着她这一咬沸腾起来,几欲冲破血脉。
他的手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让自己的肩膀离开她的轻咬,她的脸上也漾起一抹淡淡的红,更显娇媚
。。。。她,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了!她再没有一丝力气,人软软地 ,
意识涣散间,抬起眸子,望向天际那横亘在银河之上鹊桥,清晰地映进她的眸底,真美,从心到身体一并交付给他,是她最无悔的抉择。
终于倦倦地在他的怀里瘫睡去,欲望退却,他看着身下的她,原本洁白如玉的身上,遍布着他侵占痕迹,刚刚经历从女孩到女人的褪变,小巧的脸还留有方才的红晕未消
他默默地凝视着她,要将这一刻的美好都刻进他记忆最宝贵的部分,他的婳婳彻底属于他,他轻轻拥紧她,小心看了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腕,还好,刚刚的激情中,她的伤口没有崩裂,
第一次,这么地狂热,不似他的个性,原来爱上一个人就会如此。
她不安份地动了一下身,薄毯半褪间,她的手缠上他的腰,这一缠,让他的下腹又开始灼热难耐,天啊 ,他难道真的这么好色了吗?
他努力克制再克制,却又不舍得移开她柔软的手臂,这么熬着,果真是痛苦的事。
她越缠越近,裸露的光洁肌肤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英伟岿然的身躯,他没有办法忍耐 ,只能把她缠绕她的手移开,让她乖乖地躺进薄毯
这一移,她的眸华慢慢睁开,若烟似雾地凝向他:“皇上,真没定力。”
这个促狭的傻丫头,竟也学会了使坏,他才要惩罚她的使坏,她咯咯笑着,拥紧薄被就地滚开,一径地滚开去,眼见着就要跌进殿外的湖中,他长臂一收,把她收回他的怀里。
殿内再次湮出旖旎不尽的春光,连那绽于枝头的合欢都娇羞羞地低低发出簌簌之声…
倾霁宫。
林蓁不知道自己坐在漆黑一片的殿内有多久,更漏声也进不了她的耳中。什么都听不清。
惟独方才他说的那些话 ,清晰地一遍遍地在她的耳边反复地响起。“珍儿,朕会给你一直想要的权势,你若要这份权势长久,善待奕鸣是最好的选择。”
她恳请他留下,但在七夕最曼妙的月华下,他对她说出的,就是这句话,今晚她放下衿傲,换来他这一句话。
得到了权势的同时,注定失去的是他的心,用他的心换这份权势,很好。
奕鸣被册为太子,是否可以这么说,倘若玄忆驾崩,太后的位置就是她的呢?
她不记得是怎样站在原地,看他一步一步远离,她仅记得,莫水上前来扶住她时,她浑身都是冰冷的。
晨曦微微透进茜纱窗,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莫水垂下目光,轻轻禀道:“皇上昨晚歇在合欢殿,临幸了新册封的皇贵妃。”
“皇上今早起身时,吩咐内务府不必再做皇贵妃的绿头牌。”皇上终将专宠一人,
合欢殿是建在昭阳宫延伸出去的一隅拱门内,从开始建造到完成,仅用了短短的两个月,有滴血盟最严密的把守,
合欢。他原来并不是最喜欢桃花, 而是合欢,素手执起那件百蝶衣,掷扔给莫水,语音平静:“替本宫把这件衣裳烧了。”
“伺候本宫梳洗,先去合欢殿向皇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皇上今早下了口谕,各宫无谕不得擅入合欢殿,并且,免去各宫向皇贵妃请安之礼,”
。。。。。。
绯颜蜷缩在薄被中,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睡枕,那是玄忆起身时代替自己放进她的手中。
昨晚一宿,他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
她的手在他起身时,仍缠绕着他并不愿脱离,无奈,他只能用一个抱枕代替他,继续陪着她到天亮。
他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下,用最温柔力度在她的脸颊烙上仅属于他的吻,
合欢殿,任何人无谕都不得擅入,连顺公公都不例外。
“顺子,传朕口谕,拨佟儿过来伺候皇贵妃,另从朕的御前宫女中抽调二人到廊外伺候。皇贵妃未起时,不必进殿打扰她,今日所着的饰服,用司衣坊昨夜赶制的那批,皇贵妃的早膳从朕的御膳房单独传过去,免去各宫定省皇贵妃之礼。”
一口气吩咐了这么多,玄忆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可以说话说得这般碎碎念,生怕一个疏忽没有吩咐到,唇边浮起一弧笑意,原来做一个女子夫君的感觉是这样的。
福如按着规矩躬身问道:“皇上,留还是不留?”
“留。此外,内务府不必制作皇贵妃的绿头牌。”
顺公公躬身于一旁,眉心蹙紧,六宫专宠这样的局面,终究还是在这位少年天子当朝时出现了,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兆头。
合欢花,随风轻轻地飘洒下来,绯色的茜纱帘间或被吹起一角,绯颜慵懒地缓缓醒来,下体的疼痛,周身的不适,提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而此时,怀里似乎仍缠抱着“他”,她的脸蓦得变红,抽手避离时,方察觉怀里竟抱的是一个锦枕。
“皇贵妃娘娘,是否要起身洗梳?”“嗯。”她应了一声,又觉不妥,语音里有了些许窘迫,“先不必进来。”
羞赧地拿起亵衣亵裤,突想起什么,眸华四处寻去,底下都再无那一方雪色丝帕。“咦—— ”难道昨晚她根本没有放那块丝帕吗?
她穿好衣裙,这才传殿外候着的宫女进来,
“皇贵妃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司衣坊昨夜连夜赶制的服饰,请皇贵妃娘娘更衣。”绯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如今她终于可以穿上这样的颜色,他对她的好,岂止这一点点呢?
但,她并不能穿,绯,本为中宫的服饰,若穿这颜色,少不得添不必要的麻烦。
绯颜匆匆地步进长乐宫,为了掩饰昨晚欢爱的痕迹,她特意选了一套衣襟领稍盖过颈部的纱裙,这么一赶,不由香汗涔涔。
甫进殿,其余诸妃皆站起:“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罢。”她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参拜,终是有些不适应,
今日,恁谁都偷偷瞥了一眼,传闻中以圣女之身,被册为皇贵妃,又新承恩泽的皇贵妃的芳容,只这一瞥,心下都了然清明,以这女子的绝色姿容,也难怪会把皇上迷得神晕颠倒,全然没了自制。
可,她们再嫉妒再不甘,又能怎样呢?毕竟,这女子不仅得了圣恩,更是太皇太后亲下的册封懿旨。
众妃消失在殿外,殿门复合拢,
太皇太后知道,能让她的孙儿以命相护的女子,绝对并非这容貌的可取,或许还有其他,
“这是红花熬就的汤药,喝下去,今后你都不会再有孩子。”太皇太后深深吁出一口气,
“太皇太后,为什么要赐嫔妾这碗汤药?”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学会保护自己,那么,这一次她该独自来面对。
即便能孕育子嗣,她亦明白,对她来说是多么地艰难,息肌丸,终将是她这一辈子没有办法忘记的痛,
但她不能怨任何人,这条路,昔日是她自己选择走的,所以如太皇太后所说,这也是种代价吧。
“哀家不愿意你成为前朝口中的祸水,以你的家世背景,不要孩子,更能让你好好地活在这后宫,好好地陪着皇上,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哀家的苦心罢?”
“太皇太后,请恕嫔妾不能喝。”轻跪于太皇太后的脚榻前,“若太皇太后执意要嫔妾喝下这碗汤,亦断去了嫔妾的生念,嫔妾只恳请太皇太后,能容嫔妾一次 —— ”
“你是想用命来胁迫哀家么?”
“若侥幸得男,嫔妾甘愿自裁于产后,嫔妾所要的,不是任何的权势,仅是这一份圆满,太皇太后,倘若失去圆满,即便能握得再大的权势又有什么用呢?嫔妾要的,不过是和爱人在一起的相濡以沫的感情”
“娘娘,这是太皇太后特意吩咐院正煎熬的补汤,”绯颜扬首一饮而尽,
若刚刚太皇太后觉得这女子居心叵测,那么将由她苏暖把早已磨配好的红花粉通过水晶盏的低座,悄悄地沁进本是补药的盏中。
。。。。。。。
明成,地宫。
冥曜玄黑的袍裾上,绣着一只只狰狞的蝙蝠,
“周朝传来消息,新册的帝皇贵妃绯颜昨晚被承恩后,被太皇太后逼喝下红花—— ”
冥皇缓缓走出黑色的幕布,一张戴着银制面具的脸,一半是笑一半是哭,
很好,嬴玄忆,既然你这么不懂珍惜,那么让他来教会他懂得“珍惜,保护”吧,他熬得那么辛苦,本以为自己所深爱的女子,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在她对他说出那一句,“让我去……”时,再怎样不舍,他都选择用重病让自己没有力气去阻止,可最后呢?
。。。。。。
太皇太后本拟让绯颜于长乐宫陪用午膳,顺公公却传来一道口谕,皇上午时会往合欢殿用膳,
一上午陪着太皇太后,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有些不安,不仅缘于那碗汤药,而是关于那些话外之意,也罢,不去多想。
因玄忆尚未下朝,就着正盛的日头,她悠闲地走近合欢殿,那许愿的莲花一瓣瓣地漂浮在湖面
小脸映着午后的暖阳,照出欣喜的笑愿,她倒要数数,他把“忆婳天长地久”一共重复写了多少遍,
只许他说她傻,他自个呢?难道不傻?待她搜罗了他的“证据”,午膳时作为给他额外的“开胃餐”。
甬道旁生了些青苔,她去够那莲花,一不留神,整个人就要往水里栽去。
觉得脑袋一懵间,腰被人揽住,她借势,手也够到那朵莲花,犹带水渍的
玄忆揽住她,轻巧地把这个傻丫头从水里拎起来,纤白的手上只拿着一朵莲花,反复无措地绞着。
他仍着朝服,冠冕都未除去,就来到合欢殿,远远瞧见这傻丫头用这种熊趴的姿势去够湖里的莲花,那样子,倒确是十分可爱,
轻轻地绕到她的身后,正碰到她差点一头栽进湖里,看来,与傻丫头共用午膳真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她的脸窘然地湮出几分红晕,低下螓首并不望向他。“竟学孩子去玩水。”她软软地倚在他的臂弯处,顺公公、佟儿等一应宫人伺立在一旁,更是窘羞,
“从今日起,皇贵妃交由院正专职负责调理,若皇贵妃得孕龙嗣,朕亲封院正为从一品爵候。”这一语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失言。
她用过的首饰、衣物,在她坠入运河后,他一直好生收着,不全是为了凭吊,而是隐隐有着希冀,她再次回来的那一日,仍能看到昔日她用过的一切,他都保存完好地待她归来。
迷苑
有更多的人寻找,喊二皇子殿下,宫灯也愈照愈亮,玄忆在这光亮中,却随着手势一挥,所有的人立刻都噤了声。
他看到,迷苑外站着果嬷嬷,她的神情显然是被施了摄心术,他的眉骤然蹙紧,望向黝暗的迷苑深处,难道——
绯颜想把宸妃临终之托,将珠花还给冥霄,加上问那件事,其实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样安排,但愿是妥当
如是,她疾疾地沿着迷苑的小桩木往里走去,眼瞅迷苑中的暖香亭就在跟前,偏偏绕来绕去,怎地都到不了。
风声起时,一抹绯色的身影早立于眼前,正是冥霄,他望着她,目光一直都如温风和旭。
“何时走?”“明日。”
她从袖笼中取出一枚珠花,递于他:“这是一位故人,托我交予你的。”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深邃黝暗
他把这枚珠花接过,牢牢地攥在手心,这是第一次,他送给她的东西,也是唯一一次,他送她的东西。
他告诉她,只要拿着这枚珠花,就可以让他为她做一件事,这么多年,他一直等着她拿这枚珠花让他做一件事,
然,等到这枚珠花再回到他手心时,她已经不在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东安候把她送进周朝的后宫,都阻止不得,早知道他不来,她还在启程赴镐京的那日,一直等在渡口。
这一生,终是他负了她!当她绝然离开,他才发现心底最珍贵的地方,早就驻进她的身影
甫入宫,她甚得隆宠,被册以宸妃之尊。宸,这个妃号,确实是极配她的。
最后一次在繁逝宫见到她时,她依旧没有拿出这枚珠花,
他把琉璃簪赠予林婳,不过是为了玄景的嘱托 ,只是,他无法向她解释,
“她有话让你转告吗?”他问眼前的女子,语音晦涩。
“她让你好好保重自己,莫再以她为念。”
“今晚,你要见我,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吧?”
“是,我想知道,若使用息肌丸,该怎样能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告诉我答案。”
“停用息肌丸后,纵然怀上孩子,必定先天不足,至多活不过两年。”
“以我的命,怎样换得胎儿的安然?”
冥霄的神色有一丝地动容。“胎儿七个月时,催产可保胎儿无恙。”
“七个月催产,胎儿怎可能无恙?”
“可以,若用天母草将母体所有的精血提前度过胎儿,则必能保胎儿无恙,母体就会耗尽精血致死—— ”
“给我天母草。”她没有任何犹豫说出这句话。
冥霄凝着她,这个女子,真的为了一个孩子,不要命吗?可,他说过会答应为她做一件事,所以,哪怕玄景知道以后,必和他反目,他不能违背方才他所说的话。
冥冥中注定,他欠这枚珠花的承诺,最终回报给,让他明白什么是爱的这名女子身上。
“我会把天母草,放在太和殿的神坛下。”
“有人来了。”
冥霄身形微动,一阵绯色的风掠过时,早不见踪影。
绯颜执起纨扇,半遮面,轻轻摇着,信步走在这迷苑内。
奕鸣正扑一在她的丝履上,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睛,骤然惊道:“丫头,你怎么在这?”他,竟然还认得出她?
他望向她的眼神,突然有一丝的惊讶:“丫头,几个时辰没见,你倒是长得好看一些了。”
她这才发现,刚刚她用扇子遮住半副脸,他只瞧到她的眼睛,才仍旧称她丫头,但,她把扇子移开时,他竟然也并未把她当成另一人。
一阵脚步声,他越过绯颜的身子,只见一袭明黄的袍裾出现,他最不想看到的父皇,竟然在这里看到,倔倔的身子一蹲,就要从桩木底下爬走,
绯颜却一拉他的手臂,道:“不许再爬,怎地连个样子都没了!” 她说话的腔调,包括她拉住他手臂的瞬间,熟悉感愈盛。
玄忆的眸子,在此刻的明媚的月华下,只是深黝的暗沉。
“皇上 —— ”
她抱着奕鸣,好不容易随他走到迷苑外,甫宣启驾,却见一众宫女拥着一宫装丽人姗姗前来,是林蓁
奕鸣丝毫不肯松,勾住绯颜的手,拒绝林蓁抱他,林蓁的手伸到一半,不自然地有些僵持在那。
玄忆:“既然奕鸣睡得正熟,明日待他醒后,珍儿再到合欢殿把他带回去吧。”林蓁依旧笑得动人,
“启驾回宫 !”玄忆并不愿再多语,手紧紧地将绯颜揽住,往御辇行去。林蓁静立于原地,瞧着圣驾远去,眸底掠过一丝阴霾,
用奕鸣引来皇上,他却又破坏了这原本完美的计划。
绯颜把怀里的奕鸣放到软榻上,她的左手酸麻得是不是要断了,揉着手臂,甫转身,恰对上玄忆冷冷望向她的眸子。
他冷冷地凝着她,没有丝毫的温度,她避开他冷冽的目光,径直走到衣架前,取了披风,才要拢于身上,忽然她的身子,猛地被他一板,
板得那么重,差点踉跄地栽进他的怀内,可现在她不要栽进那一处的温暖,今晚他的举止太冷。
眸华瞥到几案上置着的那张留言,依旧原封不动地置着,原来他还未瞧,本来她想解释今晚为何去迷苑,但冲着他莫名其妙的冰冷,她倦怠去说
:“皇上弄疼臣妾了。”是的,他弄疼她了,她的脚踝因着骤然的板转,又开始隐隐抽痛。
“臣妾?”他用力地捏起她尖尖的下颔,迫使她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好一句臣妾!”
“皇上,臣妾知错了。”
“你知错了?”
方才在迷苑,还左一句“爱妃,”又一句“珍儿”。真的以为她是木头人吗?
“是。臣妾错在惹您不悦,所以,还请皇上移驾别处。”她俯身跪下,语音里只有清冷。
一语落时,他仍站在她面前,并不离开,许久许久,久到仿佛空气都停滞了一般,殿内萦绕开令人窒息的氖围。
“你,赶我走?”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扶她起来,许久的沉默后,终于他问出这一句话。
“臣妾不敢。”她的心,随他的这句话,一并的疼痛,但,她有什么资格留下他呢?太皇太后日间对她所说的话,如今想来,其实也是怕她摊薄了六宫的雨露吧。
他今晚突然对她这么冷漠,定是与此有关,既然,这也是他所要的,那么她成全他。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也罢是我许你越发没了天!”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愠意,拂袖就要离去,
离去前,目光掠到几案上镇纸压住的那张纸上,他的步子稍缓了一缓。
“是,皇上许得臣妾没有天,上一次是暴室,这一次,皇上是准备把臣妾贬入冷宫,对么?”绯颜的身子瑟瑟地发抖,抬起眼眸,不管不顾地道。
“你想去冷宫,我偏就不容你去!”他发狠地说出这句话,几步走至案旁,才要拿起那张纸,
绯颜小碎跑着,先于他把那张纸死拽在手里,并不给他瞧到,凭什么每次都是她给他交代,
他对她呢?又有哪一次是给过交代,如果有,也是在事后,
包括,林蓁陷害她那一次,难道睿智如他,真的瞧不出来?还有莲妃,一句兄妹之情,就抵过所有。
她心底愈气,再次反咬着唇,抑制自己的瑟瑟发抖。
他眸光深黝:“把纸给朕!”他不再称“我”,恢复高高在上的称谓。
看着她气到发白的脸,他没有办法让自己镇静,那是张什么纸?他不能把手收回,不能!她越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越是要知道。
纵然,他早就知道她方才在迷苑中真正见的是谁,她闭起眼眸,复睁开,手中拽着那张纸,缓缓递给他。
他伸出的手,在这时不自禁地往手缩了一缩,他竟洇出一丝惧意来,不论面对怎样的阴谋布局,他从没有过丝毫的惧意,
可,面对此时的她 ,却让他洇了一丝的惧意。
她的唇边,浮起冰冷的弧度,他以为她手上的纸是什么呢?从他的眼底,她看得懂那抹惧意,难道她会傻得把见不得人的东西写在纸上?
但,从他的眼底,他分明就是这么以为的。
她走近他,把纸放进他的手中,返身,欲待走出合欢殿。
纸上,是她娟秀的小字,原来是她去迷苑前留给他的,原来她并没有打算瞒他,心底有释然,更有愈浓的酸味。
他疾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腕,复轻轻一环,从身后把她纳进怀里,力度又恢复以往的轻柔,
她的发髻里别着几朵小小的合欢花,在乌黑的发丝中,隐隐地现出点点的绯红,她没有戴让他计较的琉璃簪。
今晚,当他在御辇上听到那内侍的话时,心里明白是有人刻意引着他往迷苑去,彼时,每随着跨进迷苑一步,心就沉落一分。
他摒退所有随侍,只一个人慢慢地走进迷苑的深处,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步子,清楚以那人的功力,定能在很远,就听得出他靠近的声音。
这,也是种逃避的方式吧,他并不愿意去窥听得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仅是,他要带回属于他的婳婳。如此而已。
果然,未到跟前,他就辨得有人施展轻功离去,他知道那人终于发现了他,如是,也算是全了他的面子。
自己最爱的女子,私会他人于迷苑,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对那人的意难舍呢?他并不去追那人,以他的轻功 ,若要追也不是不可行。
但那一刻,他仅想带她离开, 过去的四个月,他曾一遍一遍看她留下的衣物和首饰,当然,他没有忽略,有一枚珠花的簪底,刻着一个霄字。
从游街市,到复进宫,每每看到她髻间的琉璃簪,只让他更加没有办法遏制心底的酸意,琉璃簪,是北郡特有的圣物,他不会不清楚,可有时他真的宁愿糊涂,
为一个女于吃醋,他都不曾有过。
彼时的他,还以为她宁愿要去冷宫,都不愿面对他,皆源于今晚见了那人后,后悔跟着他了。
为了护得她最安妥的周全,他愿意承受一切的指责,可刚刚明知有人蓄意引他去看,他还是乱了方寸。
她,真的是他的软肋,作为帝王,最要不得的软肋。
他的手愈紧地扣住她,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带着一丝的哽咽:“是我的错,不该去见那人,可我并非是为了自个去见他……”
她知道让他难受了,但她的心更加难受啊,为什么越是深爱,越互相折磨呢?
今晚的她,任由自己使着性子,是他的宠,让她越发没了章法吧,她真的错了!
私见北归候,是为一错,言语顶撞,是为二错,也惟有他,会这么容忍她。
她真的变了,在他的爱里变得愈来愈不知道轻重,这样的她,那里再有能让他爱的地方呢。
“对不起,是我太在意了… ”他说出这句话,怀里的身子, 颤了一下,
“不,是我的错,今晚我不该就这样去见北归候,我今晚找他,就是担心,这残留的毒素,会影响……会影响……”她的脸蓦地有一丝的红晕染上,她该怎么启齿呢,说想替他生一个孩子,
“我信你!”他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脸上的神情,告诉了他所要的答案,
“但,我不希望你今后再单独去见其他任何男子,因为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不在意。”他直白地说出这句话,
她还是青涩未褪的样子,今晚,他在她面前唤那人“珍儿”,虽他有他的含义,听进她耳中,难免不生歧义。
所以刚刚的她,才会如此这般地冲撞于他,只是彼时的他,心里洇着醋意,又忽略了她这小小的身子里,那颗七窍玲珑心。
“若你的身子还未大好,咱们,先不急着要孩子。”
“不,万一哪天,你又宠了别的“爱妃”,我身子纵然大好,岂非—— ”
他狠狠地钳紧她的手臂,她未待唤疼,他的唇堵住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带着惩罚的意味,他攫取只属于他的芬芳,愈紧地把她的身子嵌进自已的怀里,许久,他才放过她的樱唇
:“除了你之外,我再不会要任何人!”即使太皇太后在今日的晚膳之上,再次提醒他要雨露均泽,
她的脸上,漾开一抹笑容,她不要他知道天母草一切,这件事,让她独自去面对就好。
“忆,赐给我一个孩子,好么?”她的脸晕红着,接近喃喃地说出这句话,
昭阳主殿的明黄色帐幔一层一层,随着玄忆的步子经过,悉数被放下,芙蓉帐暖,帝泽雨露。
晨曦微露,顺公公急急步进殿来的声音:“万岁爷,有禀!北郡出现疫情,北归候今晨执着通关碟牌已出镐京。”
“嗯,”
冥霄,离开了镐京,背后的阴谋盘算,终于拉开最后的序幕,他等这一天,等了很长时间,
按以往的惯例,他不会轻放冥霄,但今日,他宁愿放冥霄离去,他不要任何人,再用任何理由,去控制自己怀里的人做一些事情,她的心终究太软。
紧紧拥住怀里的人,她已睁开眼眸望向他,才要启唇,他却轻轻掩住她的樱唇:“别说了,我知道,从现在开始,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和那些人再没有关系。”
昔日林蓁的手段确实是让人寒心的,只不知,奕鸣这般跟了她,是否还会再多生其他的事端,那只猫的死不是偶然,
把这些偶然刻意地加诸在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身上,来达到她所要的目的时,这种行径,无疑是卑鄙的,而林蓁,本来就是卑鄙的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