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心理学的好处,是对人性有了越来越多的理解,从而可以对人、对世界有了更多的接纳。
这个接纳本身就包括对过往伤害的承认和接受,进而在接受的基础上,放弃对世界的责备,担负起自己对生命的责任。
但这个过程又不是那么顺利的,因为要放弃对世界的责备,就意味着自己过去所经历的那些痛苦,通通由自己买单。而这对于很多人来讲,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其艰难之处在于:收回投射给世界的责备后,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处理和代谢。
所以,在学习心理学的过程中,常常见到许多人有那么一些时段——似乎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或者别人是糟糕的,自己所受的苦,都是别人带来的。
因为在学习过程中看到了书上说孩子在长大过程“应该被那样对待”,于是就期待自己或者父母曾经是那个样子,甚至期待周围的人都是那样的;若不是,就会有深深的失望甚至愤怒。
其实,心理学研究的是如何让一个人发展得更好,但并不是一个人际间的行为标准。当我们期待这个黄金法则成为人际标准时,最终受伤的,一定是我们自己。
心理学的学习,
人格的成长,
往往会经历一个蜕变的过程。
化茧成蝶,
完全不经历痛苦是不可能的,
经受住了,
可能会变成蝴蝶自由舒展开翅膀;
经受不住那一瞬撕裂的痛苦,
可能就要延迟自由时刻的到来。
而处理这一瞬痛苦的方式,
往往会给正在学习中的我们,
带来更多的困惑。
原来我不是个好妈妈/爸爸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会学到很多新的育儿理念,对照那些新的东西,我们开始对自己心生责备:在孩子小的时候,我这里没有做到,那里也没有做到,孩子会不会因为我对他的疏忽而发展受阻啊?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呀?会不会成为一个问题孩子啊?
于是,原本还算顺畅的生活,因为学习了一些心理学的知识,反而变得焦虑重重了。
其实,孩子哪里有那么脆弱,他们天然的成长能量带领他们获得充分的发展。真正发展到有严重问题的孩子,也绝不会是因为父母一两次出差没有郑重道别或是少检查了几次作业就可以形成的。
若我们能够依照父母爱孩子的本能与孩子相处,孩子是不至于发生那么大的状况的,倒是我们的忧心忡忡和内疚负罪,真有可能对孩子产生某些潜在的影响。
当他感受到父母的焦虑,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可能要反过来成为父母的容器,去帮助父母代谢这些焦虑的情绪。这种情况下,孩子发生情绪问题、发生发展受限的可能会大幅度增加。
而我们内心的这些焦虑、内疚真正的来源,很可能是我们自己成长过程中的一些缺失。
如果我们曾感受到在父母面前是被忽略的,现在的我们可能希望能带给孩子更多好的体验,从而补偿自己内心缺失的内容。如果我们曾对父母充满了失望,那我们可能在自己孩子身上投注更多的关注,从而改善父母曾带给自己的创伤性体验。
当我们试图在孩子身上修复我们自己的创伤时,他所承担的任务就太多了。虽然看起来是我们在很好的照顾孩子,但因为孩子要承担他自己成长之外的额外任务,所以,这样的照顾反而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压力。
当父母过度照顾孩子的时候,其实也投射了另外一种伤害给孩子:你不行,离开了我的照顾,你将陷于险境。当父母对孩子能力的怀疑投射给孩子时,孩子就会成为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的那个人。
与其花精力怀疑自己做得不好,还不如努力过好自己目前的生活。当父母说“为了我的孩子,我...”的时候,打住。
如果父母觉得牺牲自己是为了给孩子创造未来的话,那你就搞错了自己的位置,父母不是上帝,永远无法决定孩子的未来。
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爱:
是努力去成长自己,
努力让自己生活得好,
从而带给孩子
关于爱关于生命成长的最直接的感受。
当然,这个成长本身,也包括父母有能力接受自己的有限性,接受自己不能凡事做到完美。父母对自己接受得越多,对孩子的要求也就最接近现实性,就不必承受太多父母期待借助于孩子来改变不如意的压力了。
全是因为我有那样的父母
当我们学习了一些心理学知识后,开始意识到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对这个人有可能造成深重的影响,一些早年的体验被重新唤醒,并因此感觉非常痛苦时,我们会倾向于把所有的责任推向父母:全是因为他们不够好,所以我今天才这么痛苦。
是的,也许真的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他们曾得到过吗?我们没有办法要求一个乞丐为我们提供一座金库。也许他们只能为我们提供一块发了霉的面包,那虽是有毒的食物,但对于他们来说,那已是他们所能拥有的最好的。
也许,在他们的成长中,他们吃到的有毒的东西更多,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他们已经努力将毒性最小的东西给了我们。
一方面是父母的没有能力,另一方面是我们对他们的过高期待,这样的落差,最终导致的,只能是我们自己的痛苦。
在成年人的社会里,一切的获得都是以付出为代价的,承认自己已经长大就意味着要为自己的生命承担责任,就要放弃希望自己不必做什么就可以被满足的期望。
我们将对自己的感受停留在那个完全依赖父母照顾的小婴儿,就无法让此时的自己真正进入一个成人的状态,去感受早有能力照顾自己的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婴儿,似乎也就获得了某种特权,可以让他更自由地用责备来拴住照顾者的目光,从而可以在没被充分满足的时候,用哭闹来向照顾者抗议。
可现实是残酷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的会愿意一直照顾一个几十岁的婴儿。所以这个大宝宝的方式,最终会让周围的人都怕了他这个吸血鬼,躲开远远的,以至于真成了他感受的那样“我的生活被你们破坏了”。其实,真正在进行破坏的,恰是他自己。
每一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人格特质出生的,这些特质会影响到今后的生命走向。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在长大的过程中,经历了超乎寻常的苦难,但依然可以成长得很好。但是另一些人,即便是已经被很好的照顾,依然感觉是父母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这个不同是因为:我们感受世界对待自己的方式,早于感受父母对待我们的方式。
如果一个孩子从一出生,就带来许多生存的能量,他就有更多的能力耐受因为自己的弱小所带来的伤害,也就有可能与父母发展出更好的关系;
而一个孩子如果从一出生带来的破坏性恐惧就非常强,感觉世界随时都可能伤害他,那即使得到了父母非常好的照顾,依然会感受到父母充满了伤害。因为,那些伤害体验实际上来自他的内部,而不是现实中父母对待他的方式。
我们对关系的感受来自我们成长的早期,父母对待我们的方式的确可以影响到我们今后对世界的解读,但这只是形成解读的一部分原因,另外一部分,或更重要的部分,来自我们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可以完全为
另外一个人的生命状态负责,
也没有人可以完全推卸属于自己的责任,
将责任推给他人。
当我们试图将责任全部交给父母时,也必然要为父母不可能像希望的那样完全满足我们而承受相应的失望,同时也会因自己没有担负起原本属于自己的责任,而失去感受自己能力的机会,进而失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后的心灵自由。
当然,如果我们真的可以找到一个人,他可以完全地为我们的生命负责,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了上帝的身边——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幻想,在这幻想中我们差不多也拥有了上帝一般的能力。
可现实是,我们的父母都是平凡人,如果我们始终无法接受父母的平凡甚至是有缺陷,那最终承受煎熬的,也只能是我们自己。
凭什么让我放弃不现实的期待,你应该共情我
共情,是心理咨询学习中非常重要的工作态度,是帮助我们理解对方情感世界的基础。共情的能力,在某个层面上,也成为衡量一个好妈妈或是好咨询师的指标。被共情的对待,是一件让我们身心愉悦的事。
但问题是,身边的人,不是每个人都是我们的咨询师或者父母,所以,他们并没有肩负着以共情性对待我们的义务。当我们开始将对咨询师的专业要求放到生活中,成为对周围人的要求时,必然会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试想,当我们工作遇上问题时,期待老板像一个好妈妈那样去共情去镜映我们的时候,那就需要模糊工作中的边界,那让我们感觉舒服的同时,很可能是以牺牲工作成果与效率为代价的,这样的期待能够被满足的可能性能有多少呢?
社会性的关系,是以现实作为关系基础的,与治疗室里的移情关系完全不同。
移情关系里要面对和处理的,是我们人格中的不完善,甚至是病理性的部分,若要这部分获得成长和发展,咨询师就必须共情性的理解和处理。
但现实性的关系,要求我们是一个社会化的人,要用我们有社会功能的部分来完成自己在社会中的角色,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我们没有权力要求周围的人像咨询师一样对待我们。
而我们在社会环境中的不适应部分,是要放到另外一个设置:即咨询室中去处理的。这样分别的处理,也会帮助我们现实性地去感受周围的关系,在什么样的设置之下去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恰是一人格趋于成熟的表现,这代表着在我们的内部,已经建立起了完整的心理边界。
当我们无法放弃将周围人全变成共情性母亲这样一个非现实的期待时,首先会让我们自己感受到挫败,因为我们自己不是那个拥有一根可以任意指挥世界的魔杖的人;其次,这也会使周围的人倍感折磨,造成双方关系的被破坏。
因为没有人喜欢承受被强加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有人会说,我之所以有这些不现实的期待,是因为我成长过程中有创伤,没有被共情的对待,我会再度被创伤。是的,这可能会真的发生。但我们哪一个人不是带着创伤长大的呢?这些创伤的存在,并没有赋予我们更多的特权,去要求周围人给予我们特别的对待。
当我们这样要求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受伤的时候,谁曾给予我们这样的权力呢?况且,当另外一个人受伤时,难保那个伤害不会再被反弹到我们的身上来,这就是所谓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在学习早期,另一个容易模糊边界的情况是对于我自己能做什么搞不清。刚刚学了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识后,就开始变得跃跃欲试,会觉得自己是专业的,别人应该听从自己的想法。
在这个阶段,不同的声音是很难被接受的,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要努力证明“我是专业的,我是对的”。太迫切想证明时,往往张力也就大了起来,反而会让周围的人对自己很反感。
随着专业成长的深入,我们会慢慢发现,心理学实在是太丰富的知识体系,人终其一生可能也不能全部学完。于是,我们学得越多,就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踏实深入去学习的动力反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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