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傻子

傻子是我知道的，连认识都算不上。

每每班里组织活动，就会看到一个傻子，哼哧哼哧地搬了五六只椅子忙上忙下，摇摇晃晃的样子，表情亦是相当不满。那时，总会有男孩子站在他不远处，扯着嘴地嘲笑与谩骂。

而，傻子在傻子的世界里，并不傻。

那日，夕阳西下，已是黄昏。教师休息室里放着一杯牛奶，暖黄的灯光下，阳台上的牛奶透着浓郁的乳白色，尚有余温。

老师说，谁把牛奶喝掉了？

傻子舔着嘴角白乎乎的奶渍，呵呵一笑，矢口否认。

老师说，那该怎么办呢？牛奶里掺了毒，喝了它的人走几步就死了。

傻子愣住了，吓得一动不动。直到晚上被值班老师发现。他泪流满面，双腿站在那里颤抖不已，远看就像一不幸的老翁，颤抖着伸出双手讨要解药。

这样的一个傻子，就像很多傻子一样，被嘲讽，被戏弄。我常想，有一个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在他还没有得到报应时，他死了；有一个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在他还没有得到回报时，他也死了。那时我强迫着自己相信转世轮回，相信很多像傻子一样可怜的人能幸运的遇见下辈子。因为我要说的傻子不仅仅是带着怜悯讲述无辜，还要用悲情的口吻讲述他们如何对抗生活的苦海。

这是另一个傻子，从小比别人少了一条染色体，再加上幼儿时期磕坏了脑子，总之就是傻了。我曾亲眼目睹他在一条路上，双手贴在腰际，遇见一条电线杆就上去舔两口。也曾亲眼目睹傻子面对自己卷子上个位数的成绩，站上阳台哭着要跳楼。他是一个傻子，一个有志气的傻子。

天来横祸，听说傻子爸妈在中秋节那天喝了酒，骑着摩托带了好多月饼，结果撞上一辆面包车，当场毙命，月饼撒了一路。从此，傻子的世界里少了至亲，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再见傻子，已经不上学了，那是大正月，傻子脚边放了一个纸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雪糕。他站在背阴处，穿着一身军大衣，双手塞在袖口里，冻得瑟瑟发抖。可即使这样的天气，雪糕还是不知情的化了好多。他站在风中哭喊着，哥哥姐姐们，买雪糕吧，看我雪糕都快没了。纸箱子被浸湿，那天好多好心人都买了雪糕。

再之后，我便真就没有见到过傻子。有人说他奶奶对他不好，就像大正月里让他卖雪糕一样，处处为难他，有次生气把他打死了；也有人说傻子自己不懂，走在路上舔电线杆时被一辆突如其来的车撞死了；还有人说他有个学习特别好的妹妹，带着他读大学去了……

如果是我，我宁愿相信他已不在人世，然后投胎，把现世变成他的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