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莉菲着华服坐于风林火身旁,四处摆满佳肴,而前座,朱之臻老人面相和蔼,窗外清风裹得他衣袖飘飘,若仙山来客。
龙之剑坐在旁边的旁边,风吹得他十分惬意。
此时齐莉菲开口,“在牢中七日,龙先生可有过得不好?”
现在龙之剑想来,的确,先前并无欺侮他的狱卒,房间也十分宽敞,有条凉席,饮食饱腹,窗户打开,还有风月日光。
龙之剑无话可说。
齐莉菲道:“此间主人,正如诸位所见,是当朝大学士朱之臻。”
朱之臻老人示意齐莉菲不要绍介得那样尊贵,否则就有疏远之意。
“老拙有些许困惑,诸位是怎样从那监牢里出来,最后到了这儿的?”老人问。
龙之剑指了指风林火的袖子,齐莉菲立刻领会。
齐莉菲道:“龙先生,御门前我逼你拔刀,其实也是之臻公的意思,之臻公一直想要招揽你做他亲卫。”
龙之剑冷冷道:“若要招揽,何必要先将我关在牢中呢?”
他拳捶桌面,“拿酒···”
朱之臻亲自为剑客倒酒。
朱之臻老人道:“因为,普天下惟龙先生方可救我,老拙不能放走龙先生。”
龙先生受他吹捧,依旧冷静,自顾自饮着酒水。
饮罢,龙之剑道:“为何只有我能救你?天底下,有这么多剑客,为何偏偏是我?”
朱之臻歉然道:“天下位列跳跳生曲谱前三的剑客中,一位剑客归隐不知去向,三才剑神柳下三远赴西域无可寻觅,只有鬼刀龙之剑浪迹天涯,时不时流传出消息,而要找龙先生,自然比找另两位简单些。”
龙之剑瞥一眼风林火,风林火示意勿多言。
龙之剑复道:“为何要找在下?”
朱之臻直截道:“因为老拙已被人安排刺杀。”
此时,右耳先生对老人耳语道:“方才在学堂又斩了一名刺客。”
朱之臻打了个哆嗦,“刺客,已能进老拙府里作乱了么?”
右耳点头,朝众人道:“一月前,阁楼中的卫士便发觉有刺客行刺,不过那时刺客连府都进不去。”
右耳起身踱步,“然到后来,刺客之实力也随一次次暗杀不得而越发强劲,直到今日,之臻公府中能够匹敌且手刃刺客的卫士中,仅剩在下一人了。”
右耳的耳朵巨剑一剑之速,可欺骗死亡,杀人之后,死者不倒,连伤口处的血流都会正常流动一段时间。
饶是如此,右耳对付起刺客,也已吃力。
“对方行于暗处,是深不见底的刺客组织。”右耳说道。
朱之臻道:“所以,老拙只能拜托龙先生保我性命,而绝不能放走龙先生。”
龙之剑困惑道:“有些说得清,但有些地方不能。”
朱之臻道:“龙先生哪里不明白?”
龙之剑头歪向齐莉菲,道:“齐小姐在此中扮演了何等角色?”
朱之臻道:“齐小姐是老拙命中救星,没遇见齐小姐,老拙大抵见不到龙先生。”
龙之剑点头道:“的确,在下来皇城一趟并不简单。”
他指了指皇城身后的方向,“在一座废墟之都上,在下遇见了一位血甲的老头,生平从未有此酣畅一决。”
朱之臻忖道:“是我那背嵬军的老弟···”
齐莉菲道:“我与之臻公间,也不过是交易关系。一月前就有人伪装成我于江湖中四处作恶,我忍不住,便溜出南山,想要手刃这个为非作歹的家伙。”
之臻公道:“老朽在江湖势力颇广,为齐小姐传递了几次关于那使毒刺客的消息,齐小姐终于答应老朽将龙先生拉拢过来。”
这时风林火忽而道:“也许,小齐要处理的刺客,与刺杀之臻公的刺客,本就是一伙。”
之臻公道:“阁下说得不错,然背后意图,老朽就不详了。”
风林火道:“搅乱江湖,动荡朝纲,君臣互忌。此中意图昭然若揭。”
之臻公寻思道:“为何···要扰乱江湖与朝廷呢?是什么人,会这样做呢?”
风林火淡淡道:“之臻公思考这样难索解的问题,倒不如想,自己究竟在朝廷里有无结下大仇怨。”
朱之臻捋捋胡须,起身徐行,微风吹拂,白衣飘飘,须臾回身。
他道:“老朽此生正道直行,敢做敢为,虽树敌无数,但随年长,大敌均已渐渐消逝,再也想不起有谁会与老朽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了。”
右耳先生道:“在下辅佐之臻公十年,未尝目睹之臻公滥权一次,如此这般,之臻公岂还会得罪到朝臣?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右耳先生是朱之臻府下准许带刀在侧的唯一的人,朱之臻待他若亲生子,右耳为报大德,常将自己的性命挂在义父之前,要杀朱之臻,必须先杀了右耳。
风林火瞧了一眼右耳的剑,道:“之臻公本不必如此惊慌。”
此时,一位侍女进门,将茶水端着,右耳起身跑她身边,微笑接过茶水,道:“我来,休要累到。”
在右耳未留意诸位言谈之时,朱之臻苦笑道:“我这义子太过善良。”
右耳连蚂蚁都不愿滥杀,除非危及义父,否则他的斩腰大刀很少露锋。
这时,齐莉菲忽而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之臻公身体近况如何?”
朱之臻面色红润,恬然道:“极好。”
齐莉菲道:“之臻公可患过伤寒?也不咳嗽?”
朱之臻愣了一下,“在下未曾着过凉,怎会患伤寒?不过,老拙多谢齐小姐关怀。”
齐莉菲点点头。
朱之臻问龙之剑:“大剑客是否答应老拙暂做亲卫守卫府邸的请求呢?”
龙之剑无礼反问:“有免费酒喝么?”
朱之臻道:“自然。”
“有剑士可请教剑术么?”
右耳挺直身,道:“自然。”
龙之剑道:“那我看不出来为何要拒绝。”
朱之臻释然,酒宴继续。
而宴会一半,忽有来使报手谕。
使者道:“谕来,朱之臻且接旨。”
朱之臻行俯首礼,道:“臣躬身挚恳,领天子谕。”
明日午时,殿中行宴,惟皇帝与朱之臻两家,届时,朝奏暂止,顺延于宴后。
朱之臻领命。
接着他回到席间,“明日陛下要请老拙于宫中集宴。老拙一去,有劳诸位先于此处等候。待老拙完宴,便回府与诸位再商谈。”
右耳先生道:“义父,小子也同去。”
朱之臻道:“也罢,皇帝识得你,你跟去无碍。”
龙之剑道:“在下也要跟着。”
朱之臻道:“莫非,龙先生担心老朽安危?”
龙之剑道:“正是。”
朱之臻微笑,“皇帝陛下身边有伟大的江津跳跳生护卫。在下一旦到得皇帝帐下,难道还会碰见刺客不成?”
这时齐莉菲忽而道:“江津跳跳生?”
朱之臻道:“不错,跳跳生自冬日于江城归来,便一直待在皇城,私下为皇帝处理些江湖琐事。”
齐莉菲道:“我那寒病便是在江城得的···”
朱之臻不解道:“齐小姐说什么?”
齐莉菲冷冷道:“之臻公性命是否可留,只看明日一宴。”
朱之臻大惊,“齐小姐何出此言?”
齐莉菲淡淡道:“之臻公最近颁布了何样的条令,烦细细说来。”
朱之臻边思考边一一列出。
其中最大一项,当属禁散条令,药散流行皇城,已弄得几位大臣家破人亡,朱之臻雷厉风行查处寒食散,发现私造、流传寒散者一律抄斩。
数位当权者已被御门斩首,还有数位,连宅邸都烧得不剩。
奈何朱之臻是天子之下,无人敢动。
齐莉菲道:“之臻公明日须捎带上我等,否则,必死无疑。”
朱之臻问:“何人能够入帐杀我?”
齐莉菲道:“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
朱之臻大惊道:“齐小姐休得忤逆皇上!”
齐莉菲大胆道:“之臻公要斩首食寒散者,可是倘若流毒源头出自皇帝呢?”
朱之臻愣住了,“你再说一遍···”
齐莉菲道:“为何寒散会流入皇城,屡禁不止?”
朱之臻道:“我不知道。”
齐莉菲道:“连天子之下的朱之臻都禁不成的东西,那么究竟何人能阻碍禁毒之令,之臻公还要顾左右而言他么?”
朱之臻忖道:“皇帝久病不愈,莫非的确···”
齐莉菲道:“据我猜测,海家皇帝身材瘦弱、无力,双眼清冷,喜于高处饮寒风,喝冷酒,沐寒浴,穿薄衣,不喜食肉,有没有?”
朱之臻呆呆道:“有···”
齐莉菲道:“之臻公莫非还要自欺欺人?”
朱之臻道:“老朽早就怀疑陛下服散了,但他贵为天子,老朽只能靠其他手段帮他戒散。”
齐莉菲道:“明日之宴,要么天子败露,要么之臻公死。”
朱之臻大笑道:“寒散本就是天下至毒,毒人身体,扰人灵台,身心俱毒,老朽即便身死,也要禁毒。“
朱之臻淡淡道:“明日,诸位可愿同老拙一道?”
一直不言的神照和尚忽而双手合十,道了一声“善哉”,接着道:“小僧愿助之臻公一臂之力。”
玉姑娘随之道:“我也愿意。”
风林火、龙之剑、齐莉菲自不必说。
右耳微笑,向这些侠客纷纷行以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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