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陲的小村庄,看不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山间传来头羊项脖上铃铛声。牧羊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任由羊儿们信步游荡。村头守望的老榆树,粗糙的树皮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多少年来,屹立在那里,看着村落一点点萧条,荒凉。
留在这里的大部分是老人。老人们,总是像长了根的大树,哪儿都去不了,哪儿也不愿去。坚守在那里的还有那个乡村学校。简陋空旷的学校里,寥寥几个孩子的读书声,像婉转动听的百灵鸟的歌唱,给这个寂寥、安静的村庄添了几分姿色和生机。
曾经,这个学校拥有过辉煌:三千在读学生,二百多教师,涵盖了整个小学和中学九年义务教育。镇上好几个优秀人物都曾在这里就读:有一个在美国搞生物科学研究的教授据说就是在这里上的学,还有以前的老县长也是这里毕业的,还有好几个移居大城市的建筑师、会计师、设计师等。曾经,这个学校是放牛娃摆脱农活、避开父母责骂的港湾。学校的铃声响彻山间,是村子里农民耕作的闹钟。学校周围的出租房是那时候的稀缺资源,有很多来自更远的山后面的孩子们,父母从牙缝里挤出点钱,给孩子租间房,免去孩子们来回奔波走读的艰辛。
四十年后,我再次站在校门口,凝望学校的大门,就如同看到爷爷苍老的面容。门上的油漆已经褪去,露出斑斑驳驳的黑点,看不到木头的年轮,每一个印记似乎都是岁月的雕刻。推门走进去,参天大树,枝节盘错,绿荫婆娑,蝉音响彻校园,似乎在诉说往日时光。右手边教工校舍只剩下三间了,以前的土坯房换成了砖瓦房,但依然像睡意沉沉的老人一样,耷拉着眼帘,毫无精神。经过林荫小道,前面是教室,稀稀落落的几间平房围成一个U字形。原本绿色的门板早已褪去了颜色,布满裂纹的玻璃窗户像是不规则的七巧板。围在中央的是两个锈迹斑斑的篮球架,上面的篮球圈像瘦干的骨架,篮球网早已不知踪影。台阶下面是空荡荡的操场,没有橡胶跑道,没有绿茵茵的足球场,只有厚厚的尘土覆盖着,如果踩上去,深深的脚印陷了进去。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学校如此破败,没有了熙熙攘攘的学生,没有了人声鼎沸的操场,没有了每年一次声势浩大的运动会。剩下的只是坚守在这里的民办教师和留守儿童,还有哪些枝节盘错的老树,在风中摇曳。这个学校,如同人的年龄一样,慢慢老去。
我的爷爷是第一批在这里教书的先生。学校的荣誉墙上,还挂着他们那些老人们发白的照片,凝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爷爷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学校,从打铃到值班,从上课到后灶烧水,从修剪树枝到砌学校围墙,他像照顾一个孩子似的看护着这所学校。后来,我的爸爸也来到了这里教书,爸爸是第一批上过师范学校,经过国家专业培养的教师。爸爸似乎继承了爷爷的衣钵,他的青春、中年、老年都在这里度过。爷爷和爸爸的殚精竭力赢得了人们的赞誉,赢得“教师世家”的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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