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读完强哥哥的文,突然也想写写记忆里关于蛇的事。
(一)
是蛇一身冷,这个东西,我猜女人是没法感兴趣的,有多远拿多远,越远越好。小时候麦秸垛、棉梗垛的底部因为长期阴暗潮湿,会盘着昏睡的蛇。我站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她们说打死了,用铁锹挑着,是红黑相间的。她们又说是“桑树根”,没什么毒。
对蛇的恐惧,起于《封神榜》。那个狐媚妖精妲己,在皇宫里建了一个蛇池,设计将王后推了下去。自此以后我再也不给自己亲眼得见活蛇的机会,因为小女子有过目不忘的缺点,那情那景会无数次在脑海中自动循环回放,直到我与世长辞。
《新白娘子传奇》开播时,被序幕中硕大无朋的蛇头委实吓了一跳。可后来发现白蛇是美丽和善良的化身,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初中时我本住宿生,利用中午偷偷溜回家,洗簌打牙祭。回校时抄了小路,一路奔忙,穿过一条一人来宽的巷子,就到了街上,学校隐隐约约可见了。
可是,我分明看到白娘子。它鼓囊囊白花花的身躯,横亘在窄巷中间,纹丝不动。我一个箭步回撤,心跳骤然加速,救命啊三个字直冲喉头呼之欲出。睡着了?娘子,此地不宜久睡啊,大白天出来吓人你这就不对了,吓人不是青姑娘一贯的作风吗?
难道惨遭毒手死了?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也没有殷殷血迹。我目光如炬远远勘察,最后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跳。缓缓退后数步,想借着冲劲一步跨过去。可万一白娘子被风声惊醒,蛇颈一昂,神志不清地赏我一口,因此毒发身亡,不是死得比窦娥还冤吗?
再绕道,时间来不及了。
跳过去,小女子不敢啊。
大中午,回望周围的田野和来路,一个人影都没有。窄巷的外侧是一个沉寂斑驳的家属楼,居住着几个与岁月周旋的老人。知了在树枝上嘶鸣,带着嘲弄的味道,天地之间,剩我与一条冰凉的蛇对峙。时间在头顶一分一秒行走,我憋得满脸通红,却无计可施。
你赢了!
我愤愤一跺脚,转身朝另一条路上跑去。
(二)
在宜昌求学期间,除了五一、国庆,基本是半年回一次家。住在城里的同学,交通便利,每周都可以回家,在我们看来是极其幸福的事。
周日,陈玲从家里来,从包里掏出一条玩具蛇。木制的,通体棕黄色,蛇眼栩栩如生,目光冰凉。随便搁置在一个地方,它就像一件普通的木制家具一样,呆头呆脑。
我去她们寝室找夏丹丹聊播音稿的事。一眼瞥见那条玩具蛇,本能地心跳快了五拍。为了不被冠以胆小鬼的称号,我努力克制,保持若无其事不动声色的笑靥如花。
“老庄——”听到有人叫。
我转头,一条棕黄色的蛇吐着芯子,朝我摇晃着游来。我大惊失色,一声失控的尖叫直冲楼板,然后拔腿夺门而出,后面传来陈玲恶作剧地哈哈大笑,那蛇在穷追不舍,我一口气跑回寝室,钻进被子,并把四周压得严严实实。
那是我自认为的安全城堡,可以帮我抵御外界的一切恐怖。
被子外面兴奋的笑声,闷闷地穿过被子,穿过耳膜,和我内心的恐惧纠缠在一起。我不知所措,只是死死护住我的城堡。
最终被子被掀起来一角,继而我的整个城堡迅速坍塌。我无所遁形,蛇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冲到我身上。那一刻,我放声大哭,眼泪汩汩而出。十六七岁,本没有再在众人面前大哭的权利,而我脆弱的防线终被惧怕冲破了,我只能以眼泪来防护。
哈哈大笑夏然而止,周围一切静下来。
“老庄,你哭了啊?这是假的,假蛇,玩具蛇。”陈玲把我覆在眼睛上的手拿下来,晃动着那蛇。
“假蛇,我也怕!你快拿走,我不要看!”我无限委屈,泪眼汪汪地说,并又蒙上了眼睛。
“对不起啊,对不起!老庄,我再也不吓你了,我周末就带回家啊。”看着陈玲小心翼翼地哄我,我居然没忍住,瞬间又破涕而笑。
如果胆敢再吓我一次,我就跟她绝交,我当时这样想。
(三)
卿小时候,爷爷给她买了不少玩具,玩具狗、玩具车等。他觉得孩子喜欢的,就买回来。
一日,看到卿手里把玩着一条绿绿黄黄的物体,我随口问这是什么?
爷爷给我买的玩具蛇啊。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一抬,一个软体动物在我眼前弹来弹去。我的妈呀,我当即一挡,把卿的胳膊连同那物体挡于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去。
怎么什么都买啊?我最讨厌这个东西了。
妈妈,你害怕蛇吗?这是假的,软绵绵的,你摸摸,一点儿都不可怕。卿彼时在上幼儿园,还在竭力鼓励安慰我。
快拿走!别让她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如果不收好它,我会把它丢掉的!
这是我爷爷买的!
甭管它是谁买的,不收好,我就丢了!我内心是真怕,可我的害怕又不好意思明说,不如一个孩童,实在是太丢脸了。
此后那蛇没有在我眼前出现过,我们相安无事。
帮卿整理床铺,我捏住被子,朝半空中一抖。右手一种异样,是软不拉叽的酥麻感。我翻过手来,登时连被子一起丢了,没有落荒而逃,但是我血压上来了,心脏怦怦乱跳,额头渗出一层汗水来。李婉卿,等你放学回来,你信不信我揍你!七窍生烟一点都不夸张。
等她回来,约法三章。如果胆敢再让我看到一次,就丢掉,没有余地。
还是在收床的时候,那条蛇在她枕头下躺着。我下定决心丢掉,我不允许这么惊悚的东西存在我的空间里,冷不丁出现在我的眼前来缩短我的寿命。
我把手套在卿的袜子里,捏住蛇身,哪怕隔着,都能感受到它的弯弯曲曲酥酥麻麻冰冰凉凉,当真毛骨悚然。我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甚至等不到垃圾袋装多一点,就麻溜收拾了。
卿后来问她的小蛇去哪儿了?怎么都找不到了。
我故作不知。终究也不是说谎的人,没忍住还是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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