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墨,我进来了!”
未榭推开门,几步便走到她床前,好似进自己房间那般轻车熟路。
他怎么会有房卡?
不知该怎么面对进门的人,她下意识地把头蒙在被子里,紧张得缩成一团儿,肩膀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小墨,你怎么了?大夏天怎么蒙着头?是不是生病了?”
未榭轻轻坐在床边,关切地问。
夏墨感到一只手放在了她身上。
隔着轻薄的被子,暖意一直传递到她的身体。
她的心莫名的愈发紧张。
自从那晚之后,她就特别害怕与人发生肢体接触,尤其是男人。
人在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莫名勇敢起来,带着一丝豁出去了的悲壮。
她蓦地掀开被子,露出脸,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故作镇定。
“未公子,请你把手拿开,私闯他人房间,就不怕我报警吗?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未公子?
她的心有一丝抽动。
自己也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称呼竟是,未公子!
未榭的心也为之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吃着花生酥,不时喊着未公子的小女生。
已经8年没听到有人叫他未公子了。
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放在她身上的手。
“小墨,我现在就走。”他缓缓起身。
转而又说:“十分钟后,楼下咖啡厅见!我有话要问你。”
“我要休息了,咖啡,还是未公子自己喝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
过去的欢笑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变得面目全非,不如就让它这样消散。
夏墨又把头埋进被子。
未榭看她仍然没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故意激她。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住在这个房间,又是怎么顺利拿到房卡进门的吗?你呀,还是这么神经大条,晚上偷偷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我会一直在楼下咖啡厅等你!直到你来找我。”
未榭坚定地说完,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她如释重负。
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
确实奇怪!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他怎么轻易就进了我的房间?
难道这是一家黑店?
我真的被出卖了?
一个女生外出旅游竟然这么不安全?
不行,我一定得找他当面问清楚。
她匆匆起床,换上一件牛油果绿的连体裤,理了理又黑又直的长发。
平时很少化妆的她,又忍不住化了个淡妆。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双手却不受心的控制。
咖啡厅里人不多,未榭找到一处角落里的位置,面向门口,坐下来等她。
窗外雨停了,明亮的阳光又洒满大地。
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未榭忍不住嘴角上扬。
也许是因为,8年了,她终于出现了!
……
8年未见,她以为自己早已淡忘。
即使再相见,也可以像个普通朋友那样,说一句好久不见。
甚至像个陌生人那样,擦肩而过,她都可以接受。
可没想到等他真的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还是会无缘由地如小鹿乱撞。
难道,当年自己的决定错了吗?
当初选择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呢?
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她是不是在后悔?
她迅速摇摇头,打消自己内心的怪念头。
她绝不允许自己后悔!
夏墨轻轻下楼来到咖啡厅门外,见未榭正坐在角落里。
她垂眸深吸一口气,推开透明玻璃门。
服务生上前询问:“女士,请问您几位?”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只手已经被未榭拉住。
他对服务生礼貌地说:“有预定了!”
走到角落的座位上,她赶忙甩开他的手,把头扭到一边。
“未公子,请您自重!”
眼前的男人,英挺冷峻,眼神灼灼。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仿佛心底的秘密随时会被他看穿。
未榭坐下来,定定地看着她,面带微笑:“小墨,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夏墨坐在未榭对面的沙发椅上,定了定神儿:“说吧!”
她自己竟然连回应一句好久不见的勇气和洒脱都没有?
“说什么?”未榭故作疑惑。
“小墨,好久没听到你叫我未公子了,真是怀念啊!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吧?”
夏墨瞪了他一眼:“说吧,你的犯罪动机,犯罪过程。还有,同伙儿是谁?”
“说话还是这么咄咄逼人?看来脾气一点儿都没变。”未榭答非所问。
未榭知道,她平时温柔随性,很少对人发脾气,除非对方真的惹急了她。
这种被怒怼的体验,未榭倒是有过几次。
一次是因为他抄了她的试卷,主观题目却一字不差!
就差把名字也抄上了。
结果两人被语文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痛批。
试卷还被作为雷同卷的典型,在公告栏里展览了一周。
“我竟然成了你的犯罪同伙儿,脸都被你丢尽了!你以后再敢抄我作业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怒目圆睁,他嬉皮笑脸。
“不敢了,不敢了,墨女侠饶命!以后我一定抄得更有水平一些!”
把夏墨气得哭笑不得。
还有一次,他偷偷将一条做得很真的红色小蛇放到了她的文具盒里。
结果可想而知。
安静的自习课上,她的尖叫声如晴天霹雳划过天际,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
惹得全班同学都一脸狐疑甚至略带厌弃的看着她。
就连楼道里的值班老师也很快进屋询问情况。
她吓得蹲在地上抱着头,眼里噙满泪珠。
未榭知趣地默默收起小蛇。
等回过神来,一向温柔腼腆,害怕与人对视的她,忽然一把揪住未榭的衣领,吓了他一大跳。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凑过来,距离近得几乎要碰上他的鼻尖,仿佛愈将他生吞活剥了。
“你要是再敢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我的文具盒,我一定变成毒蛇咬死你!”她咬牙切齿地说。
从未有女生离他这么近。
未榭紧张地屏住呼吸,脸颊微烫,慢慢举起双手:“墨女侠饶命,我真的不敢了!”
看到夏墨眼中闪着泪花,他竟有一丝心疼。
……
未榭从回忆里走出来。
“叔叔阿姨还好吧?好怀念小餐馆的打卤面啊!”
“未公子,我是来津城毕业旅行的,不是来找你叙旧的,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要说的,我走了。”她站起身。
“哎,别走。小墨,我有话要说!”
未榭顿了顿:“好吧,我坦白,这家酒店,包括这家咖啡厅,都是我开的。”
“刚才陪石市来的表妹逛街,这么幸运,竟遇到了你!原谅我没有马上跟你打招呼,我得先把那缠人的表妹送回家,才能跟你清静地说说话。”
“我正要回去找你,恰好看到你冒着雨急匆匆地跑进酒店,这才知道,你就住在我这里。”
“真是太巧了,是老天爷可怜我单身这么久,痴心不改,才把你送回了我身边。”
他自顾自地说着。
服务生把咖啡放到两人面前。
“我知道你爱吃甜食,你最喜欢吃花生酥。”
未榭将一块儿方糖加进她的杯子:“小墨,做我女朋友吧!不要再像当年那样转身就走。”
花生酥,女朋友,当年?
他还记得?
……
读高中时,夏墨学习成绩一直很好。
只要正常发挥,不出意外,总能拿到班级甚至年级第一名。
有段时间状态不佳,接连两次考了班级第二名。
得知成绩之后,她忍不住在英语课上小声啜泣,惹得同学们都回头看她。
英语老师也看到了,照样自顾自讲他的课……
“别哭了!哭起来大脑缺氧,会越来越笨!”
未榭递过来一颗花生酥,糖纸已经剥开。
“下次努力,再夺回你第一名的宝座!”
有同学小声议论。
得了第二名还在这里装可怜?
真是的!
……
俗话说,流水的名次,铁打的第一。
只有未榭懂她,明白第一名对一向要强的她来说有多重要。
她啜泣着接过花生酥,放进嘴里。
好甜!
未榭的笑容总能让她心里暖暖的。
她终于愿意擦干眼泪,收拾情绪,好好听课。
从此爱上了花生酥。
到底是更爱花生酥,还是更爱那纯暖的笑脸?
她不确定。
此后,未榭每个周末下午,都去小餐馆找夏墨。
说要她帮忙补课,也督促她更加努力的学习,重回第一名。
夏墨起初不答应。
小餐馆那么忙,哪里有空招呼他?
他就说每次都会给夏墨带一小袋儿花生酥,作为补课费。
她浅笑着,终于同意在餐馆里不忙的时候,帮他补习功课。
两人有说有笑地写作业。
饿了,她就去厨房煮一大碗打卤面,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吃。
一个17岁的大男生每周末都来找自己的宝贝女儿,两人还同吃一碗面?
这让夏墨父母很是担心。
担心女儿早恋,担心女儿成绩下滑,将来考不上好大学。
这天晚上回到家,已经11点了,夏墨的父母把女儿叫到身边。
爸爸少有的阴着脸,一言不发。
妈妈则语气温和地说:“小墨,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那个总来店里找你的男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妈,他叫未榭,我们只是朋友。我没去过他家,只知道在吴市西北方向。”
夏墨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爸爸,小心翼翼地回答。
“什么朋友?小小年纪哪来的朋友?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正经朋友?一个半大姑娘,成天跟一个半大小伙子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从未对夏墨发过脾气的爸爸,突然火冒三丈。
“你告诉他,以后他要是再敢来,我打断他的腿!”
她吓得大气不敢出,轻轻“哦”了一声。
妈妈心疼女儿,安慰道:“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高中的课业这么繁重,你以后周末也别去店里帮忙了,就在家写作业吧!赶快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她钻进被窝,却毫无睡意。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爸爸这么劈头盖脸地教训,还是因为男生?
颇有点儿难为情。
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哭!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未榭那白净的脸庞,带着微笑,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自己真的恋爱了?
还是早恋?
又到了周末,未榭照常来到小餐馆。
夏墨妈妈看见,赶紧迎上去准备把他撵走,别让夏墨爸爸看到再动气。
未榭满脸笑容:“阿姨,您给我来碗打卤面,我爸妈没在家,还没吃午饭,吃完我就回家写作业。”
夏墨爸爸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又返回厨房煮面。
未榭把打卤面吃得干干净净,一直夸赞这面好吃,夸得夏墨爸爸妈妈都笑呵呵的。
他付了钱,骑上摩托车离开小餐馆来到夏墨家。
“一个人被关在家里多无聊,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去过我家,走,带你到我家参观,顺便写作业。”
夏墨面露难色:“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不是说过不让你来找我了吗?我爸妈要是知道了……”
未榭神秘的一笑:“我有线人。你只说不让我去小餐馆,没说不让我来你家吧?我知道你害怕什么,傍晚肯定把你送回来!”
未榭一句话便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夏墨赶忙收拾好书包,坐上摩托车。
风从耳边吹拂而过,凉凉的,很清爽。
发丝在脸颊和脖颈附近飞舞,痒痒的,很惬意。
这是夏墨与未榭靠的最近的一次。
他骑着摩托车,她坐在后面,双手抓着后车架,紧张得身子后倾,努力远离前面的他。
他穿着很干净的白色Polo衫,有点长且微微卷曲的头发,配上细白的脖颈很好看。
她看得出神,多想时间就此停住,再也不要目送他离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