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每一次走进旱码头，总有一大群黑压压的脑袋围拢过来，呛鼻的烟味中掺杂着浓烈的汗味叫卖着自己的体力，仿佛走入一个人口买卖的奴隶市场。每当这时，在我的内心里没有丝毫的优越感，相反不禁酸楚之情涌往全身。

        不是自己有多么的伟大，也许天生怀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甚至感到自己太渺小微不足道，无法去改变他们中任何人的命运，在他们身上仿佛也看到自己的影子，大家都是在为自己的生活拼搏。同时，他们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辈子都在默默地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

        所以每次去找零工，我尽量不会与他们去讨价还价，虽然有些人要的工钱很高，甚至高出大工（瓦匠）的工钱。经常去请人，旱码头上的所有人也都熟悉我了。

        第一次走进旱码头，我便挑了一个75岁的老人，可能换作别人，花同样的工钱，为什么不叫一个身强力壮的呢？用不着白天干活担心着他的安全，甚至收工回家的路上还要担心着他的安全。而我把他留下来，承诺他干到整个房子装修结束，就这样他便成了我的长工，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再去旱码头上请临时工。老人年纪大了，听力也下降了，和他说话简直就是在喊话，右腿瘸倒是天生的，但这些缺陷并不影响老人干活的质量。

        老人干活很细很精，又负责任。时间长了，老人把我当成了他的晚辈，把我家房子装修当成自己家的装修。老人虽然干活很好，脾气也很大，上个星期为了工头拉来的一车混凝土，不知为何突然和工头大吵起来，俩人还差点动起手来。此事激怒了工头，非要我换小工，否则他的工人不进场，好说歹说工头总算消了气。我把老人狠狠的训了一通，告诉他工头只有一个，小工千万个。老人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始终默不做声。

        人与人交往，真情换真心，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老人请了两天的假，自己的侄儿今天结婚，昨天就请假在帮忙张罗婚宴。没想到今天上午老人一瘸一拐又来了，楼上楼下爬了几个圈，问他不喝喜酒跑来干嘛？老人说：“一天没来了，惦记着这里，过来看看进展情况。”

                        2018年十一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