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作者: 漠苏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9-03-06 20:54 被阅读0次

    在过去的这个二月里,我一直都过的惴惴不安。因为一件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旧事。这十年里,我总会做一个梦,梦里的我坐在轮椅上,周围一片漆黑。只依稀可见到一束光,不知道从身后的什么地方照来。每到此时,就会惊醒。刚刚过去的这个二月,这个梦更是频繁上演。许是对十年周期到来的恐慌吧。

    我从来都没有坐过轮椅,从来都没有。

    1

    昨日下午,还在忙碌的奔波中,却无意中被妈妈的一条朋友圈击中。

    原来那些最亲的人们,已经离开我十年了。很漫长的一个词,却区区不过在转眼间。我清晰的感受到千里之外妈妈的心痛,如刀绞,却没有泪崩,因为在转眼而去的十年里,我放弃了悲伤。

    姥姥是在十年前的正月里没了的。算阴历,到昨天整整十年。那一日的清晨,晨起时左腿一阵抽痛,真的是痛的筋疼,像极了大学时候曾经发作过一次的肌纤维质炎,没做多想便正常起床上班。此后的一周中,那疼痛一天深过一天。直到一周后,左腿沉的像铅一样抬不起来。其实不是沉,是疼的抬不起来。就在疼的抬不起来的那天早晨,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电话只有一个内容:你姥姥去了,在一周前。

    那段时光是我迄今都不想再回忆却总不得忘记的日子。

    我沉浸在姥姥离世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却无法像往常一样,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请假回家躲一躲。因为我深知家里的妈妈,在过去的两年中相继失去了双亲,她比我更痛苦。而爸爸要陪伴妈妈,这段时间,他们无法再像往常一样去替我承载我的痛苦。那是我头一次感受到有些事情要靠自己,也是头一次意识到,在真正的痛苦袭来的时候,父母所在的地方,才是心最想躲的地方。

    然而,那一年的情况更糟。失去姥姥的痛苦一点儿都没有消弭,左腿的疼痛却是越来越甚。没过多久,那疼就演过骨盆,淹没腰部,沿着脊柱往上,直达胸背。我的黑夜,从一遍遍的梦见姥姥姥爷,成了半醒半睡。当有一夜,梦里不知道什么小动作,让原本的钝痛突然放大几十倍,从梦中将人扎醒。醒来的时候,冷汗淋漓,大滴的汗珠挂在额头,还有更大的泪珠,挂在眼角。我突然间明白这是疼的连哭都没有了意识,也忽然间明白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肌纤维质炎发作。

    那时候是阳历的2月,刚刚满24岁的我,先是成了漠上小院里众人口中笑哈哈的苏瘸子,紧接着就发现连瘸子都当不成了。很快,我离开漠,求医于兰州的各大医院。

    2

    求医的路漫长而残酷。

    有些事情不到自己亲身体会的那一刻,永远都想象不到内心的感受。说感受都是十年之后的轻描淡写。直接说绝望可能还差不多。在一个又一个的手术方案面前,预后面前,婉拒面前,除了绝望还能有什么。话说那年年轻,还真的倔强,愣是在一家家医院的绝望中生生就生出了一股子希望。也不知道那希望从哪里来的,反正心口像是堵着一口气一般的出来了一股希望。你们不是都说我站不起来吗?那我偏偏要站给你们看。你们不都说我要靠轮椅过一辈子吗?那我偏偏就不要坐轮椅。别说轮椅,犟到骨子里的我连拐杖都没拄过。忍着抽到骨髓里的疼一步一拐的回漠当了瘸子。

    那还不是一般的瘸子,是走路必须倾尽全身的力气将上半身向右扭到和地面成小于45度角才能将左腿拽动的瘸,换个词,丑陋不堪。

    这瘸子当了有几个月。那几个月什么感受,最大的感受就是现在见到走路怪异的残疾人,如果不得已非要和他们对视,那我尽量直视他们的眼睛,并过滤掉眼睛里包含同情在内的所有不正常色彩。还有什么感受,就是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是美人鱼啊,用尾巴换了双腿的美人鱼,所以你看,我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子上,疼啊,疼的心里早就龇牙咧嘴了。可我不敢放弃,不敢彻底的躺倒休息。为什么啊,因为我怕一躺下,就真的起不来。是的,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从躺着到坐起来要花一个小时,从坐着到站起来,要花一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我还要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去忍着剧痛。真的是剧痛,汗珠子和泪珠子往下掉的时候,我连点意识都没有。

    后来,我心底里那股子神奇的倔强产生了奇妙的反应。在适应了瘸子的身份并可以独立生活的几个月后,回家探亲的时候各种因缘际会的情况下遇到了陈大夫。当然,催生这种因缘际会的,是我爸妈对我无尽的爱。在那段时间里,他们同样跑遍了所有能了解好的治疗方案的医院,寻找医生,也是他们比我先一步见到了陈大夫。

    我是从十月份开始治疗的。治疗的过程很辛苦。更辛苦的是我父母和陈大夫。各种理疗复位磁疗不做赘述。记忆中最清楚的,是治疗进行到一定程度,脊椎复位的当天。是刘翔继08年奥运会退赛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陈大夫特意比平时早一点的到了我家,招呼我爸妈打开了电视,对我说:今天是刘翔因病退赛后的第一次比赛,假如刘翔能跑起来,那你明天就能站起来。如果刘翔今天跑不起来,那请你相信刘翔,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刘翔后面肯定能跑起来!你后面也肯定能站起来!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当晚,刘翔跑起来了。我的复位也很成功,第二日真的站了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站了起来。

    再往后,习惯了一瘸一拐走路的身体需要重新寻找平衡,重新学习走路。我在妈妈的监视下,对着家里的大镜子,沿着地板缝练习齐步走。等我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回到漠上的时候,已经是这年的年底。

    需要一提的是,许是姥姥离世,又或者是因为我的病痛,父母在那一年里,都清瘦了许多。尤其妈妈,彻底的从胖变成了正常。

    3

    十年过去,我结婚生子,除却不能搬动重物,我能跑能跳,和常人无异。而那段往事却化成了心魔。十年后的2月,也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个2月,我一直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生怕命运又来和我开玩笑。每每入梦,竟然总会梦到自己坐在轮椅上,黑漆漆的环境里,只有远处有一束光。不过我从来都不曾看清楚那光的距离,因为每到此时,我都要强迫自己醒来。是的,我一直都很怕,很怕我只是向命运借来了十年。

    十年前这一场几乎经历了整整一年的大病,自此将我的生命劈做两半。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成长,直面我的人生。直到现在,我感恩父母,感恩陈大夫,但我也感恩那场大病本身。也正是因为有了那场大病,才将我的性格磨练成如此坚韧的状态,才让我早早的直面了人性的丑恶,人世的薄凉,让我在很多的事件面前见怪不怪,沉默冷静。让我在此后人生中的大事件中,都可以清醒的做出抉择,做出更直击内心的选择。让我早早的就将名利放到最轻,而去寻找生命最本真的意义。当然,在人生的修炼中,我依然很幼稚,但是我将继续顽强的探索下去。

    文不对题,配的歌曲也不对题。只是纯粹的想记下这一段人生路上最重要的心路历程。我很想念姥姥。我更希望父母家人在老家都好好的。

    没有讲完的话:

    陈奕迅的《十年》,是上大学时候最火的歌了吧?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唱《十年》,还真有一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的感觉。那时候,懂什么叫十年。

    而今,别说大学了,就连大学毕业都十年有余了,再听《十年》,还真的有种想潸然泪下的冲动。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

    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怎么说出口

    也不过是分手

    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牵牵手就像旅游

    成千上万个门口

    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怀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离开的时候

    一边享受 一边泪流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

    那年大学毕业要离开保定,XZ执意送我到火车站。当时我特别的不能理解,两个家在一处的人,怎得非要那般的矫情。后来我才懂,那年分别,堪比永别。那年火车站一别后,再见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送别的不单单是最青春的岁月,最傻乎乎的陪伴,两小无猜的友谊,还有年少时分最真挚的情分。十多年的岁月,我们早就面目全非。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懂,生命里某一件不经意的事情,其实都有可能进化成一道裂缝,将生命劈成两半。关于这十年,其实能讲的事情很多,太多。留作以后写成故事讲吧。突然间很想念XZ,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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