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并生活在一个还算繁华的小城镇里,人口众多,临近春节更是有许多广州深圳等生活或工作于一线城市的人回到这里;也有许多临近城镇与乡村的人来这儿逛街与买年货。城镇里有许多城中村,城镇旁也是与许多乡村相邻。在我的记忆中,这些乡村,曾经遥远,也曾经靠近。而如今,却是遥远了。
年岁增长,特别是青春这段在美好之余却摆脱不掉虚荣与浮躁的时期,我对乡村的一切开始有了改观,想脱离它,想背离它。然而在我犹豫不决,心里以为我自己在这个逐渐被当今社会边缘化的土地上踌躇不前时,我却发现,我已被乡村抛弃。
我已被乡村抛弃。
也许,对我这种生活在小城镇的人来说,间隔于城市与乡村的特殊成长环境让我如今能静下心来审视乡村对于自己成长的意义。
我的父母都是在乡下长大,在他们的述说中,我知道了他们的成长是与贫穷与荒唐相交织的;贫穷在于成长中物质生活的贫乏与窘迫,而荒唐在于他们多年目睹的深深根植于乡村的诟病。
庆幸的是,我的父母双方家庭都支持他们读书,完成学业。后来我父亲去广州读大学,母亲也在城镇的医院工作,他们早已不再乡村生活多年,甚至也是每年过节才回去。而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是,在他们的记忆中,乡村这一特殊符号不曾抹去。
也不曾被扼杀。
中学时,我的父母总会问我我的朋友是哪个乡的,我摇头回答,现在还有谁关心祖籍是哪里,反正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城镇里。
如今去广州上大学,当同样被这样问起时,我更是直摇头。
我想,谁知道呢,谁在乎啊。
我的青春与父母最大的不同就是关于乡村的记忆链条的长短。父母青春的链条是与乡村的人与物捆绑在一起的,而我则是试图挣脱这样的链条。我曾多次理直气壮的说,我不属于那里,永远。
特别是在我中学开始去中国各地旅游,中国的一线城市逛了个遍,香港也陆续去了两次,在这来来回回游走的过程中,我越来越向往去大城市生活工作,尤其是对北京的期望。虽然我是一个南方人,对于让人深恶痛绝的雾霾我无法仔细领会,但北京的繁华与韵味总让我在那里欲放下一个期待。
在我第一篇投稿的文章《京味》中,那时读高一的我把对北京的赞美写了个透,那是我初三暑假也是第二次去北京时的经历与感受。我第一次去北京时在小学一年级时,那时候是学校组织的旅游,坐着像铁匣子般的火车,翻山越岭来到那儿。而今年寒假,我第三次去北京,这次我是自已一个人出远门旅行,我自己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九天,在飞机起飞与下落之间,我离开也相拥。
然而在这次去北京的那些日子里,我走进一条条灰与白相交的胡同里,四合院一座接一座,我只是想到那曾离我遥远而又接近的乡村。
或许是受到路遥,萧红甚至梁鸿等作家的影响,现在的我对乡村总是有一丝原始的怜悯与想接近的冲动。
小时候去乡下看外公外婆时,那应该是我对乡村最初的记忆。
那时候外公外婆还没有搬到城镇里来住,他们在乡下开了一个门诊,一开就是几十年。在我的记忆里,我每每回到乡下,我总会去外公的门诊里瞎闯,甚至调皮的偷偷爬上药柜,抬头看见屋顶老旧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像卷着历史的尘埃,让我感觉到思考的力量。也会盯着那些坐在长条木凳上,打着点滴的生病的村民们,他们大多皮肤黝黑,牙齿露出的部分不整洁甚至难看,服饰是乡下最常见的样式,甚至可用土气来修饰。一双塑料凉拖是他们的双足与土地短暂分离的常见方式。甚至是唯一的。
当然,脚趾乌黑甚至带有泥垢。
至于房屋,先前矮旧而又统一的样式,房前屋后总有便池的踪迹;至于田地,绿成一片的自然景观般,往往隐匿着一条条泥土小道,难以行走;至于村里最热闹的小集市,买菜与买书,衣服,各类生活用品可以在那里同步进行
在从外公的门诊出发,通往小集市的路上,有一条安静的石桥。从小母亲就和我说,这条石桥是她的外公,即我的曾外祖父在世时出钱修建的,甚至村里很多我所踩及的路也是曾外祖父出钱修的。
每每谈及此,我看见我的母亲脸上总是有不尽的自豪之情。
而那些却离我太过遥远,我也知道如果同样复述给同学们听,也只能让自己尴尬吧。
乡村给我的记忆不是贫困,而是束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晓了乡村那些难以改掉的陋习与封建,甚至在很多贫穷的乡村里,有些男人的妻子是通过非法买卖获得的。这些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遥远,因为在我的亲戚中,就有这样的例子。而在看了诸多新闻报道和节目后,乡村似乎又总与“留守”捆绑在一起。
而这样的捆绑自然引发诸多问题。
我不是说对于一个社会,城市没有弊病。诚然,每一个人工生态系统都有着自身的弊端与优势。但对于乡村的留守与迷茫,在我们听起来,总是很遥远。
其实,我有什么勇气在这里谈论乡村呢,我已经没去过乡村两年多了,现在过年过节也不随父母回去,我的父亲总是会因这样而批评我,但却也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现在,我逐渐发现,乡村在我的成长中不曾远去,那些每天在天刚亮时就摆好摊子的菜农,那些在灰瓦污泥中搬运砖头的建筑工人,他们大多来自乡村,甚至更贫穷的大山中。他们是每一个城市很边缘化的人,他们甚至不属于任何一座城市。
如今我想说,在每一个城市繁荣的背后,他们是这个城市繁荣的推动与建造者,与你我一样。
他们大多来自乡村。
所以我想告诉那些和我一样生活在小城镇或者大城市的人们,或许,每一个城市曾是乡村。而那些和我父母一样生活曾长久生活在乡村甚至如今仍生活在乡村的人们,我不应该遗忘他们,连同乡村的土地。
从什么时候起,处于青春的我竟然开始害怕,我永远被乡村抛弃。
在刚从北京的寒冬回来的时候,我心里酝酿了许久,该写一篇关于北京的特殊描写,可更让我想表达的是对乡村这片越来越陌生的土地的矛盾与迷茫。我不敢大言不惭的说这是一篇足以完整表达我想法的文章,但这两千多个字,我选择再次献给远去的乡村,被遗忘的村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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