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

作者：寇恩

第一次听到西西弗斯的故事，还是个懵懂的高中生，听老师讲一个搬石头的人，一辈子都在搬石头，就觉得好悲剧，这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啊！

有一次在一档财经节目中听一个企业家讲述自己成功的经验，他说的很多话我不记得了，只有这一句印象深刻——“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做好一件事”。这话，让我望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脑海里全是那个推石头的人——西西弗斯。

很多年后读一篇文字，大抵是说一个人的劳苦没有徒然的，哪怕是推一堵永远也推不倒的墙，至少他可以练就强大的臂力。我突然很兴奋，为那个一天到晚推石头的人高兴——原来那些整日折磨他的石头也可以是大力水手的菠菜!

而今，我每回在厨房里淘洗做菜打扫，我就想到西西弗斯。下班回家路上买菜，用最麻溜的方式煮饭、备菜，全神贯注，忘我的时候会哼着曲来应和菜叶入锅时的那一阵哗然，起锅装碟，做的好或者不好，一家人都能畅意地吃完，然后全部打理收拾干净，将最后一块抹布平整地晾好，收工。第二天，一样的开始，一样的结束。厨房是每一个家庭主妇的道场，在每一个清晨、黄昏，在又一个黄昏、清晨，上演着西西弗斯的故事。

突然发现，到处都是西西弗斯的故事：十字路口背着包急急赶路的上班族；大门口一遍遍操控着开启或关闭键的门卫师傅；大厅里来来去去拖地的清洁工阿姨；文印间里开足马力印刷材料的两位老师；讲台下听课做笔记、刷题做考卷的孩子们；田径场上一圈又一圈练跑的运动员……似乎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中做着同一件事或同一些事，平凡而又不平凡着，就像升起落下的太阳、谢了又花红的石榴树。这整个世界都是西西弗斯的舞台。

《昨天的我的现在的未来》里有句歌词，“日子总是无聊，偶尔精彩”，西西弗斯有没有感到无聊呢？在低头和抬头之间，是什么支撑着他步步不辍地前行？

痛苦的忍耐考验着欢欣的期待，欢欣的期待对抗着操劳的辛苦，操劳的辛苦试练着生命的尊严，生命的尊严抵御着麻木和屈服。看似简单而无涯的重复，藏着生命图谱展开的最真实的脚印。

那是西西弗斯们的脚印，在时间的画布上，层层叠叠，前赴后继……

2020年5月19日 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