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同一辆校车上。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没有戴眼镜,但给我斯斯文文的印象,又想到什么阿猫阿狗,于是我就暂且称作阿斯吧。
阿斯与我家住得很近,拐过街口不到200米,就是他家了。自然而然,我们出现在同一辆校车上。对阿斯的第一印象我也记不清了,平日里大家都是穿着中国的传统校服,红白蓝,只有颜值高的人才能hold住了吧。所以学生时代的我们就已经是看脸的了。我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女孩子嘛,读书读书读书,基本很少去留意身边的人与事。可是,阿斯与我迥然不同,他在校车上有自己的好哥们,聊得火热。
我和阿斯是完全不同纪元的人。如果我在远古时代,阿斯就像是在未来时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就存在了同一个次元里。
中学时代的我们都刮起了个性风、叛逆风,为了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一般都会抗拒统一的校服书包。你可能不知道,为了不加大校服的成本,校服上是没有学生名字的校标的,可是却催生了另一个伟大的存在:校章校卡。我们学校的初中部根据不同的年级,将校章的学生纸卡分为了红、绿、蓝三种颜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那么讨厌挂在脖子上的校章,反正我是墨守成规,天天戴在身上,偶然有一天忘记佩戴了,还非常自觉地向班主任负荆请罪,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醉了!你懂的,被检查队抓到没有校章的同学会被登记扣除相应班级的分数,什么鬼!我是传说中的三好学生,循规蹈矩,因此班主任并没有就此事让我写检讨。
阿斯,从来不佩戴校卡。我也从来不知道阿斯是何方神圣、来龙去脉,我的眼里只有做不完的五花八门的典中点,悸动的少女情怀基本被扼杀。只是记得有一次我和阿斯同时遇到纠察队,当纠察队拿出本子想让阿斯写下自己的大名时,阿斯慢吞吞从校服的口袋里摸出校章校卡挂在脖子上:“看清楚了,校卡在这里呢,想要我的签名啊,不好意思,下次囖。”之后,阿斯大摇大摆从纠察队身边走回教室了,那叫一个狂拽炫酷哇!在楼梯口,我看到阿斯又把校卡摘下了。那时候看到校卡的颜色,我才知道阿斯是我的学长。
我的校服是宽宽松松的经典款,没有经过修改裁剪,没有自行设计手绘的logo或艺术字。阿斯很早就把校服改成了窄脚裤,大概就是铅笔裤的雏形,阿斯的校服外套上有他自己的飘逸个性签名。从背后看,远远就看到了肩膀处黑色的祥云。少年的审美观,我实在不能想象。
其实,在每一个所谓好学生的内心里,都是很羡慕那些被标签化为“坏孩子”的人的吧,如果可以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想成为那样有个性的坏孩子。他们的学生时代是那么地丰富与有趣,像一部刺激的冒险大片。我现在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没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事迹,除了成绩就是排名,然后就是电脑死机一般的空白。那样的学生时代的青春期是多么遗憾。
我渴望能跳出那个圈子,但是我不敢,我没有勇气。周围的声音都在说:你要好好学习,往死里学。我觉得我的读书时代是在压抑中度过的,名次下降的时候我会十分自责:为什么不多做几道题?为什么考试前的晚上不晚睡一个小时?我为什么还不那么拼命努力?我陷入了恶性循环中。哪怕取得好成绩的时候,我也只会觉得亚历山大,只怕一松懈又会被打败。
那时候,我多么渴望有个坏坏的同伴拉着手说:走,一起去玩。但是,没有,于是我也越来越封闭自己的内心。
我欣赏阿斯,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但也从不打扰别人的世界。他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总是做自己。
即便如此,我很少和阿斯讲话,不,我基本不与其他人讲话。我猜,阿斯也不会注意到我,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有一天,我又犯了马大哈的毛病,我又找不到校卡了,被现场抓住,我很无语,为什么买彩票的时候没见自己这么好运,正想解释保证下次不会再犯错,我就是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上。正在尴尬状态,无可奈何的刚拿起笔,突然听到楼上一层楼有个声音在喊:“不用记,不用记,校卡在这里啊!”我一看,是阿斯,他正扬着校卡朝我们望,颜色不一样,那根本是他自己的校卡,亮瞎了我的眼。在这种情况下,我解救了,虽然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们是陌生人,阿斯如此仗义帮了忙。我没想太多,勉强挤出笑容,呵呵,就回到教室去了。我一头雾水,竟然忘记亲自对阿斯说句谢谢。
校车是我和阿斯经常碰面的地点。我们的校车上基本上是学生,到我家这一站时,从来我都没有位置可以坐,我早就习惯了,站着闭目养神。下午放学回家时,我没有降龙十八掌,也没有家传绝技,没有座位又是一路站到底。我上校车,基本也不到处看,最为熟悉的位置稳稳站好,一路就看着窗外。传说中,摄影师相机里的望着外景的侧脸是多么唯美,然而对我来说,那些街景根本没有给我多么美好的想象,我就差数着从学校到我家究竟有多少棵树了。一天又一天,没有任何改变。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那天下午,阿斯和我同时上了校车。在我平时站岗的地方附近,多出了一个座位。我条件反射性地忽略了,完全不知道有座位这回事,手一伸扶住把手,立正站好,完美动作。突然,阿斯拍了拍我的书包:“这有个座位,你坐啊。”我一怔,可能由于我平时不怎么与他人交流的原因,无形中有种冷漠冷淡的韵气,说了句:“免了,不用了,你自己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流露出是一种多么不屑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很是欠扁。我不感激阿斯也就算了,还装逼的拒绝了他的善意。
后来的后来,我们换了校车路线,我和阿斯还是在同一辆校车上,基本上校车行驶到我家这个站,我也会有位置坐了。我风雨不改坐在同一个窗边的位置。座位前面也一直是阿斯。什么都没有改变,包括我和阿斯一直没有交流这个事实。早晨,通常我坐在校车上,脑海里不断浮现古诗词、计算公式,我的眼前是阿斯的背影,特写应该是肩膀,男生的肩膀,青春期的女孩子都会心动的一个画面。他总是在车上睡觉,有的时候可能太困了,东倒西歪地撞到了车窗的护栏上,惊醒了又继续睡。我那时候想:是啊,我们的学习任务这么重,他比我高一个年级,任务应该更重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对阿斯的信任感:他这么困是因为学习太晚而不是熬夜打游戏。
我想,对于很多人而言,如果是拍摄作品或者编剧,这会是多么浪漫有意境的情节。可是,很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走进阿斯的世界,或者说,从来我也没有想过去打扰他。我是极度被动的人。我们都互相不打扰。许多故事,都是有很好的开头,但是都没有期待的结尾。
阿斯的教室在我上面的楼层,我只知道阿斯是我的学长,具体的班级我一概不知。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阿斯总是出现在我们两个楼层间的楼梯口?我喜欢趴在走廊上,偶尔一抬头,望到对面楼层,就看到了阿斯。只要抬头了,就会看见。我一般都是觉得奇怪,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微笑示好。课间,我走出教室外去倒水,又看到了阿斯,几次都是在自己的教室外看到了阿斯。我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在我们学校,为了方便学生管理,一般是禁止窜楼层的。私以为,“窜”这个词是在是不雅,可是想不出更好的描述了。后来,以我的高智商,我就明白了:阿斯是来找他的女朋友的吧,他女朋友是学妹,与我同一届,可能在我的隔壁班级。
我不禁感叹:对于我们而言,读书时代谈恋爱是一件多么重大的“罪行”,我们班的许多早恋都是偷偷开展的地下情。大人们教育我:早恋就是不对的。是的,很多情况下,我们都没有错,但社会规则告诉你:你这样做就是错的。可是他们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错,错在什么地方,你错了就是错了,你根本不用辩解。
我油然而生对阿斯的敬佩之情:阿斯果然很能坚持做自己,公然高调地谈恋爱。哇塞,佩服!一般情况下,如此个性的人应该是有小团体的,可是我基本没见过阿斯的“兄弟”们,亦如我从来没见过阿斯的女朋友,我也不知道阿斯的女朋友是谁。
我还是经常在教室门外偶遇阿斯,但是只是擦肩而过,从来没有“然后”的狗血剧情,看到阿斯酷酷的装扮,我只有一个想法:没准阿斯是好学生里面的坏孩子呢。
在我的初中年华,手机还没有风靡校园,我们也没有勇气去询问对方的企鹅号码。简而言之,我们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我们都以为,时光很善良,我们还会在同一个校园,我们还会搭同一辆校车,我们还会不断相遇、不断无视对方。
我们始终是too young too simple。
阿斯中考结束,我们再也不会在校车上相遇了。那时候,看到同样的校车和同样的位置,没有阿斯的身影,我却感觉伤感。不用给我纸巾,我没有流泪。我知道,阿斯家和我家很近,但是我没有找过他,是的,我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去和他相见呢?
很巧的是,中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斯了。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阿斯了,我也完全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大家都各奔东西了。或许,不打扰是最好的方式。那么多美好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由于我的胆怯、自卑、懦弱,我从未想过尝试去挽留、去继续。我错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
我欠了阿斯很多“谢谢”。
谢谢你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我也不知道要感谢你什么,但就是:谢谢你!
你的出现,我的生命多了一道不一样的阳光。
阿斯,在我心中,你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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