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森林（小说）

北方的森林（小说）

                  蒋国良

                     

                    (一)

        几十年前，爷爷背着猎枪带着大黑在北方的森林中穿行着。针叶林覆盖着和缓起伏的小兴安岭，一直伸向更北边的黑龙江，渐渐溶入远方压着乌云的地平线。正午的太阳斜斜地挂在正南方，发出微弱的光芒。爷爷身边一棵棵几十米高的兴安落叶松、红松密密地挤在一起，使冬日的太阳光只能一缕缕地透过林间空隙洒在爷爷和大黑的身上，洒在林间的雪地上。爷爷觉得这小兴安岭的雪似乎永远不会融化：在见不到阳光的山顶背荫处，头年的雪还未消融殆尽，今年的雪又降下来了。

        爷爷和大黑吃力地在雪中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爷爷走过的地 方，留下一行深深的足印。大黑在爷爷身前奔跑跳跃着，它是只身长一米有余的大猎狗，有着强健的肌肉和纯黑、光滑的皮毛。大黑张着嘴伸着舌头在雪地上轻盈地小跑，两只黑色的耳朵一上一下地摆动，尾巴不时地左右扫着雪地。爷爷不只一次地说过大黑救过他的命，而最终大黑是为他而死的。爷爷为此内疚了几十年。

        那天当爷爷和大黑在寂静的森林里寻找猎物时，远方传来低沉的狼嚎声。这声音尖细、绵长，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心惊胆颤。大黑回头望着爷爷。爷爷明白是遇上狼群了。以后爷爷说狼性情凶暴，平时 单独行动，有时雌雄在一起，但到了冬季就集合成群，袭击野生的家养的兽畜，甚至攻击持枪的猎人。

        这时枪声不断地响起，爷爷向大黑做了个手势，大黑跳跃着向枪响处奔去，爷爷横枪在手紧跟在大黑后面。在往前走了几里路后，爷爷看见了狼王塔利。

        塔利身长近两米，两只耳朵竖立在显得较小的尖脑袋上，眼睛斜视着正前方。塔利黄色的身躯蹲坐在雪地上不动，只是用嚎叫和眼光指挥着已经疯狂的狼群冲向己受了重伤的猎人王二。

        王二浑身是血地靠在一棵 高大的松树上，不停地用猎枪向狼群进行点射，已有三只大大小小的狼倒在王二的周围，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的雪地。随着王二的枪声，又一只狼倒下来。塔利闪着绿光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狼群的死亡根本没有使它受到一点震动，它仍伏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爷爷明白它在找机会给王二以致命的一击。机会终于来了，王二打死了同时扑向他的两只狼中的一只，却被另一只扑倒在雪地上。塔利凶残的小眼睛猛然增亮，闪电般地扑到王二身上。

        塔利无论如何没有料到自己的牙齿就要切断王二的咽喉时自己会受到袭击。那时塔利听到两声枪响，左耳一热，血便流下来蒙住了它的左眼。塔利看见除自己外仅存的那只野狼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血从腹部流到雪地上。它还看见爷爷的猎枪冒着青烟，而大黑更加凶猛地向自己扑来。它最后看见爷爷双手一抖又推上了子弹。

        塔利明白了应该赶快逃走。于是塔利恶狠狠地瞪着爷爷，发出一声威胁般的长嚎，转眼间跃入丛林逃走了。塔利凶狠的目光始终留在爷爷的记忆中，爷爷感到狼王的凶残，感到了一丝恐惧。以后爷爷说他和 塔利就在瞬间的对峙中结下了无法化解的冤仇，半月后塔利竟纠集了十几只狼围攻爷爷和王二，在惊心动魄的血战中王二被塔利咬死。

        爷爷打了个呼哨唤回追入山林中的大黑，走到王二面前蹲下身来。看到王二身上的十几处伤口和倒在他周围的五只狼，爷爷说王二是条汉子。爷爷与王二素不相识，但从这时起，爷爷就把受了重伤的王二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爷爷下定了决心要将王二救出森林。以后就是因为王二被塔利咬死，爷爷才赶走了相依为命的大黑，才与凶残的塔利展开了长达半年的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