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年中秋，记忆里最美好的节日！曾几何时最盼望的是春节，因着有新衣，有压岁钱，有美食。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以往最吸引人的东西忽然变得缥缈起来。继而在众多的节日里我寻找着心中的寄托，才发觉中秋自始至终一直在心头。尤其怀念的是乡味的中秋。
时临中秋，几日来淅淅沥沥的秋雨没有停过，地上一层薄薄的绿苔向行人诉说着秋的困惑，记忆里的秋季总有这么几天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的中秋节是从一进农历八月便开始的，那时候还有秋收时节的假期，俗称秋假，学校老师说完放假二字，我们一群孩子欢呼着就往外跑，直奔田野，七手八脚的帮着大人收秋，也不过能坚持几分钟的时间，之后只有在崖边、沟边、河边……才能找到我们的影子，大多时候就挂在酸枣树上了，等太阳已经西下，在父母的再三呼唤声中，一群孩子才依依不舍的跟在自家大人身后踏上归途，两个布袋塞得鼓鼓囊囊的，还要在路上比一比谁的酸枣多，谁的酸枣大，偶尔交换几个尝一尝谁的味道好，一路上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晚上是我最累也最惦念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家里要种十几亩地的玉米，晚上兄妹三人在母亲的分配下要剥玉米棒子，一般是有数量限制，五十到一百棒不等，根据天气和白天的劳累程度而定，完成之后就能分到一个想了一年的中秋月饼，我最喜欢五仁馅的月饼，不过母亲却总是要留给爷爷吃，理由是：谁让你喜欢上爷爷的口味了！我只能等完成任务后让母亲随机分了，无论分到什么口味的都是一件乐事。晚饭一吃，院子里的灯就亮了，兄妹三人比着超着开始干活儿了。我在三个人里年纪最小，可却一点也不服输，往往到最后是把年纪最大的姐姐落在后面，不过母亲是从来不训斥姐姐的，因为当年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孕吐的厉害，什么也吃不进，以至于后来她还没有我这个小她六岁的妹妹健壮，干起活来更比不上我了，小时候不懂事，每次都要笑话她好长时间，每当这时迎接我的就是父母的责骂，我也不以为然，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吧？剥玉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时当时只有9岁的我，因为手小，力气不大，玉米的外皮得一片一片往下剥，看着父母坐在小板凳上能把玉米皮一下子剥的露出籽来，我羡慕的不行，就学着那样剥，结果往往是把手弄伤，可为了那让人流口水的月饼我也要忍着剥完母亲分配的数量。剥玉米一结束，母亲就把早已准备好的月饼拿出来，那是一包用红色油纸包装的极精美的月饼，我们就瞪着眼睛看着母亲解开包装的纸线绳，把油纸从上往下打开，就露出了里面那四个大小一样圆圆的月饼，上面印着精致的图案，一般是福字和花朵的图案居多，四个月饼是这样分配的：第一个总要让我先给爷爷送过去，自然是五仁月饼。剩下的三个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个，每当这时，我总要问母亲：您和父亲不吃吗？平时少言寡语的父亲就会接过话说到：我们白天吃过了。我也就信以为真，直到多年后，父亲和我们阴阳两隔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秘密。
窗外的雨落在空调上，“嘀嗒嘀嗒”，一夜未停。凌晨，天空依然愁云密布，一丝放晴的意思都没有。我很想知道家乡的母亲是否已经把今年的玉米收回院子里保存起来。拿起电话才忽然想起母亲的听力已经退化到无法接听电话的程度了，想着时，不禁潸然泪下。都说养儿为防老，为什么七十岁的老娘还得耕作在田头？我为我们三兄妹惭愧了。可任凭儿女怎么劝说，母亲都没有停止劳动的节奏。她总说，除了耳朵不好使，我还利索的很，不要担心我，累了我会休息的。这样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时常在想，要是我有母亲那种永不停歇的劲儿，是不是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平庸。
2
儿时的中秋一直要持续到父母把秋庄稼全都收完。农家的苦力活多，收货也多。父母不只要把十亩玉米收回来，大豆，高粱，芝麻，红薯，甚至花生都要在一家老小的奋进下抢收回来。最有乐趣的是刨红薯和花生了，虽然都在土里，但是刨法却截然不同。红薯要用窄一点的锄头刨，刨花生的就得宽一点的锄头了。我们小孩子是不参与刨的工作的，把大人刨出来的红薯或花生摘秧、剥土、挑选、装框（袋）才是孩子们的活儿，我们也乐意为之。那是一种收货后的喜悦，当你把大人们跑出来的秧连着红薯或花生举起时，在明丽的秋阳下晃动一下，沙土随之被抖落，再用稚嫩却灵力的小手把果实从秧上摘下，就会生出一种发自心底的自豪。晚上回家，父母把花生用各种调料配制好煮熟当作夜间劳作时的餐点。记忆里我时常因贪吃花生的美味而闹肚子，每每这时，姐姐就有了嘲笑我的机会，带着关爱的笑话着叫我“小馋嘴”。
秋收的农作物中最累人的是刨红薯了。需要大人用锄头一板一式的从硬硬的土地里刨出来，还得掌握一定的技术，不然刨出来的就会是破的，这样的红薯是没办法保存的，所以好多农户是不种红薯的。父母那时候的刨红薯技术还算不错，没有多少破的。一到太阳稍微偏西，父母就不再刨了，而是忙着把我和哥哥整理挑选好的红薯用箩筐一一挑回家，这还不算结束，还得把红薯装在箩筐里，再用粗粗的麻绳捆住箩筐下到红薯窖里保存起来，留着过冬和开春吃，有的时候父母还会当经济作物卖一些赚点钱贴补家用。红薯窖是父亲和邻居家的大伯用各种工具一起掏出来的，类似于水井的样子，圆柱形的，直径大约有一米的样子，能够放进箩筐或钻进去一个成人就行，深度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从窖口往下看，深不见底，等你下到窖底时，却别有一凡洞天，底部四周被掏成单间的窑洞，布局如迷宫，红薯就被一个一个垒起来放在这些单间的“房子”里。一般下去后就会点起蜡烛，好点的家庭不知从哪里搞到的矿灯，会感觉很奢侈。在灯光的照射下，会觉得窖底很是敞阔。红薯窖从上到底的窖壁上左右两侧还会掏出一上一下错层的台阶，方便人攀着台阶上下。
下红薯的工作就交给我和哥哥了，哥哥年长几岁，负责在窖外把红薯用麻绳下到窖底 ，我负责在窖底垒红薯。我常常在窖底一呆一整天，就连吃饭都是哥哥把饭盒放在箩筐里用绳子下到窖底，等我吃完把空盒子再放到箩筐里拔上来。有时候淘气也会“罢工”，来回在窖上和窖底爬来爬去。到现在我都弄不明白，那时候个子矮小的我怎么能攀着直径一米多，深度两层楼高的红薯窖爬上爬下。反正现在回到家乡看着小时候像玩杂技一样的红薯窖我就恐惧。我猛然想到现在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岂敢让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呀！
“卖——红——薯——”一声响亮的吆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循着叫卖声找去，只见一位中年的汉子开着一辆三轮车，拉了一车红薯沿街叫卖。我恍然醒来，红薯这么早就上市了吗？小时候都要到秋收基本结束时，已经开始下霜才要刨红薯，只有到那个时候红薯才会有它独特的香甜味道，现在这么早会好吃吗？尽管这样，附近的居民还是应声出来询问价钱购买起来了。时代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时候只有乡下人才吃的东西，现在在城里人人当宝贝，还争相购买，生怕买不到。
3
再有三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这几天家家户户已经开始准备过节的东西，你看，超市，商店，人山人海，结账时排着长长的队伍，需要等三四十分钟才能结束。小时候的中秋节不是这样的，母亲把自家种的苹果、葡萄、花生，外加从村里供销社买来的月饼，用盘子盛好放在院子中间的圆桌上，前面摆上香炉，等月亮升上来，便把我和姐姐叫过来拜月。哥哥是不拜月的，母亲说女孩子拜月会越长越漂亮的。虽然母亲的话并没有应验，可是我依然把这个习俗带到了我的家里，每年中秋，我会带着女儿像母亲当年带着我一样，虔诚的祭拜月亮。因着这个被女儿笑话我俗气，但她却仍然孝顺的照我的样子拜月。我并不反驳她，我以往的日子他们这一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经历了。
写到这里，我忽然很期待今年的中秋了，它虽然不会像我小时候一样一过就是大半个月，却也让我寄托了无限的依恋。天渐渐放晴了，今年的中秋夜定会是圆月当空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