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闲谈》,题目是“闲谈”,所以笔墨也相应地娓娓道来、从容舒缓。
鲁迅首先介绍了故乡民间关于果蠃捉螟蛉做继子的传说。《诗经》上说:“螟蛉有子,果蠃负之。”果蠃,就是细腰蜂;螟蛉,就是小青虫。中国的文人总是这么诗情画意。而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却经过仔细观察发现,“这细腰蜂不但是普通的凶手,还是一种很残忍的凶手,又是一个学识技术都极高明的解剖学家。她知道青虫的神经构造和作用,用了神奇的毒针,向那运动神经球上只一螫,它便麻痹为不死不活状态,这才在它身上生下蜂卵,封入窠中。青虫因为不死不活,所以不动,但也因为不活不死,所以不烂,直到她的子女孵化出来的时候,这食料还和被捕当日一样的新鲜。”原来根本不是文人所说的那种岁月静好,什么诚心诚意的细腰蜂教诲七七四十九天,不识好歹的小青虫幡然悔悟,成为细腰蜂的女儿。这传说实在是荒唐无稽。
推而广之,统治者(也就是鲁迅所说圣君、贤臣、圣贤、圣贤之徒)想要百姓心甘情愿地供养统治阶级,应该怎么做呢?要百姓辛勤劳作、供养奉献,就要百姓不能死;而要百姓心甘情愿、俯首帖耳,又要百姓不能活。于是,如何找到麻痹百姓神经的“毒针”,使之变为不死不活、只知劳作奉献的“虫豸”,就是统治者一直孜孜以求的事情。这不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么?这不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么?然而“愚民”政策是很难一直成功的,所以才有了朝代更迭。比如陈胜就在困顿中,喊出了那句有名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能够麻痹百姓神经的“毒针”都有什么呢?鲁迅举出了统治者的一些法子。“就现在而言,窃以为除了遗老的圣经贤传法,学者的进研究室主义,文学家和茶摊老板的莫谈国事律,教育家的勿视勿听勿言勿动论之外,委实还没有更好,更完全,更无流弊的方法。”
除此之外,鲁迅还介绍了外国统治者的方法,不外乎两条:禁止集会,禁止言论。“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队; 野牛的大队,就会排角成城以御强敌了,但拉开一匹,定只能牟牟地叫。人民与牛马同流,——此就中国而言,夷人别有分类法云,——治之之道,自然应该禁止集合。”可是这样就真的有效么?未必,因为统治者无法禁止人们的思想。
鲁迅是惯于运用讽刺的笔法来立论的。这里,他替统治者思考,人们有智识,就必然会反抗统治者;而没有智识,运动又随之停止,无法为统治者贡献。怎么解决这矛盾呢?最好是成为“假使没有了头颅,却还能做服役和战争的机械”——这样的人也是存在的,《山海经》上记载的刑天,就是没有头的。可是,即使没有头,统治者也未必能安心。因为,“他又“执干戚而舞”,则似乎还是死也不肯安分。”
作者在调侃中得出了结论。人民不会甘心忍受反动统治者的剥削和压迫,而统治者寄希望于通过一些方法和手段,让人民辛勤劳作供养他们不劳而获,也是永远不会成功的。“可见无头也会仍有猛志,阔人的天下一时总怕难得太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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