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风

网络图片/ 风

文/蓝江

下午，天有些暗沉。风透过窗子恣肆地吹进来，带着湿漉漉的夏天特有的混沌不明的气息。床尾，两幅淡黄色的碎花薄纱帘，被风鼓荡着，飕飕有声。

叶子探头看向窗外，忽然很想出去走一走。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背了个斜挎的棕色小包，里面装了手机、折叠伞、简易防潮垫，下楼。

楼下空场上，晒太阳的那个老人家依旧雷打不动地在。只有她一个人，静默地坐在马扎上，凝然不动地吹着风。今天外面没有太阳，只有风，风里边偶尔会甩出些个不着痕迹的小雨点儿。

彼此打了招呼。老人家慢悠悠地问：上班去啊。叶子随口答应：欸。

小区里的路面上积着白亮亮的水。叶子踩着略高一些的马路牙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北拐，穿过北树林，穿过千山西路，到了平时经常散步的路段。

风很大，风扯得路边的杨树叶子唰啦啦响个不停。叶子觉得自己简直是被风劫掠着走。路上很清净，远远的地方，才能看见零星的几个人影。

叶子的左手边是快车道。路上车不多，所以司机们一个个开得畅快，一辆一辆车飞驰而过，闪电一样。

一排大杨树，把叶子和快车道安全地隔离开。走在这边的人行道上，叶子右手边的斜坡上，是忽宽忽窄一直向前延伸的绿化带。今年雨水充足，坡上一丛一丛的紫丁香比去年高出来一大截。这个季节花儿早已经谢了，肥厚的叶子层层叠叠。

偶尔会有几棵红瑞木。那种树皮树枝都是紫红色的小灌木，又叫红瑞山茱萸。现在，一簇一簇的青白小果子点染在稠密的枝叶间，看着挺有趣。

网络图片/ 夏季的红瑞木

红瑞木是很特别的植物，一年四季枝干都是红色的。夏天，绿叶小白花结青白的小果子，秋天叶子鲜红果子洁白，等到了冬天，果、叶尽落，枝干红艳如珊瑚，是少有的观茎植物。

网络图片/ 秋季的红瑞木

叶子沿路一直往前走，在一个十字路口，她过马路到了对面，这儿的河边有一片杨树林。去年夏天，就是在这，叶子看到了万鸟集会的情景。

那天，她和青瓦像往常一样，一直走到杨树林，拿出防潮垫，在经常坐的水泥台上坐下歇息。

刚一坐下，叶子就觉得周围与往常的异样：怎么这么吵？叶子四处张望，原来是鸟，黑压压的麻雀成群结队占据了一大片杨树林，它们在枝叶间跳跃，在树梢上面盘旋，在树杈上蹲成一排又一排。叶子仰望头顶，天空中，还有无数的飞鸟正往此地赶来。

叶子惊诧不已，原来麻雀也是有组织的！它们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统统结集于此，先到的，正叽叽喳喳在大声讨论着什么。平时的鸟叫声柔滑好听，如今万鸟云集，那可真是噪音一片！因为，总有一些鸟要尽力拔高声音，努力盖过其它的鸟。

叶子两人悄悄退后，远远地观望着。夜幕即将降临时，那些麻雀才一批一批陆续飞走了。那阵势，黑压压一片，实在是惊人。叶子平生也只见过那么一次。

一年后的今天，同一片杨树林里，不见一只飞鸟，只有呼啸的风，将杨树枝搡来荡去。

叶子往回走。风似乎更大了。走到高高的黄楼路口，她拿出防潮垫，想坐下来歇一会儿。结果，这儿是风口，比路上的风还大，那呼啸的风简直要把人连根拔起。

叶子有点害怕，万一风中飞过来件什么东西，想想实在恐怖。怪呀，已经进伏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风？她一边尽快往家走，一边想起了记在脑子里的一句话，也是说风——

是初夏的风了，玉兰树的大叶子刮不动……

是的，是《南方有嘉木》里的一句话。长毛吴茶清被救之后，还了杭家的人情之后，与杭家的新媳妇林藕初告别时，那个初夏夜的风。

那才是夏天的风呢。凝滞的有些厚重的，只会让高高的树梢微微动一下的风。摇不动叶子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