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身体状况欠佳，她已良久未能去她走了十年的江堤上散步。
十年前我方才上小学，外婆每天都会在下午去江堤上散步。那时小学每周三有一下午的假期，每逢此时和周末，我就会和外婆一起去。犹记那时我还会带一瓶水，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浇灌堤上的花草树木。
沿着江堤随着江水向东走，每十步就有一个花坛，每个花坛中一般只有一种花，多为紫色和红色，令我记忆犹新的是我们口中名叫“串串红”的花，这种花的花瓣中可以吸到花蜜，于是种这类花的花坛中往往散落一地被吸吮过的花瓣。
花坛中蝴蝶成群飞舞，徘徊在花丛中，小时候的我以捉蝴蝶为乐，并且喜欢把蝴蝶像关蚂蚱一样关进瓶子里，以此耀功。但被关在瓶子里的蝴蝶因为翅膀沾湿，无法再出来，外婆和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于是决定抓到手里便放手，然后记着自己抓了多少只。当时我把蝴蝶按大小分成三类，最大的是一种黑色的蝴蝶，有一种霸气的妩媚，不过我一直没能抓到过。
后来我就不太愿意和外婆去江边了，因为我得以虚耗时间的方式越来越多，没必要选择一种千篇一律的方式。
在我下午缺席江边的那几年里，花坛悄悄地被铲除。
听母亲讲过，这江堤的带状公园建造时，保留了两个建筑，一个是市里的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一个是市幼儿园。但拆除的那些建筑有一个值得一提，即是马占山故居。
当时有一群退休的老干部，为了阻止拆迁，守在屋里不出。但最后拆迁队还是在夜间老干部回家时，连夜将故居拆除。
这段“佳话”被当地居民传颂到现在。现在江边据说又要复建马占山故居，但梁思成先生说过“到时候再建那就是假的”。我相信竣工那天，老一辈人和知道此事的人，会在观光完毕后，热情的赞颂当时市长和市委书记的英明决策，那是怎样的魄力和眼光，力排居民和文物保护协会的众议，放弃了未来可能成为一处旅游景点的摇钱树，坚持拆了这座封建残余。
毁真造赝，赝者永彰其咎。
但我终究没有亲身经历，只不过是听人讲述。对于被拆的花坛，其价值远小于那座有着历史沉淀的建筑，不足挂齿。
而我终究不明白拆去花坛的原因，就像不明白拆除马占山故居的原因。
这几年散步江边，我也不再能看到当年那蝶碍芳丛的盛况。平平坦坦的江堤上，行人不减当年。
2018/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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