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

他杀了一只刺猬

  那是行尸走肉剧照一样斑驳的云彩，油画似的天，是否有太阳已经不重要了。压抑又自由，引人犯罪，嗯，很末日。

    堆放的红砖可能有十多年了，底部几层爬满了苔藓和各种虫子。小园子用树枝简单围成了篱笆，红砖堆放在一起，正好充当了其中一面墙壁。他站在墙边，清晰的记得尖铁棍穿过它身体的感觉，开始皮肤组织稍有韧性，需要多用一点力，只是稍微多一点力，便噗嗤一声插了进去。里面内脏很有层次感，像是被水泡过的硬纸壳揉成的团。直到穿过另一面皮肤然后直直的插在地上，这样，这只小东西只是被动的吱了一声，就一动不动了，身体舒展开来，露出柔软的肚皮和细致的绒毛，好像两排乳头有些肿胀，可能是刚喂过孩子出来寻食的吧。

  七八岁的他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些慌乱，皱了皱眉吧，才想起来自己只是想看清楚一些小东西的样子，毕竟它从自己面前顺着墙边大摇大摆的溜过去，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阿，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呢。      只是它不是很听话，且浑身是刺，碰不得摸不得，还好手里有根拿着玩耍的铁棍，于是这件事就发生了。

  他终于看清了全貌，小小的眼睛，比老鼠的还要小一些，爪子尖尖的但是看上去很柔软。抛去浑身的硬刺，应该算的上是很可爱的动物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一个杀死这只刺猬的必要原因。这个原因不可以是自己的好奇，也不会是它大摇大摆的从自己面前路过，更不能是因为它满身的尖刺。

  他想不到，于是用了那个年纪最常用的方法，跑。他飞快的跑回了家，甚至给自己编造了奶奶在喊自己吃饭或者上学马上迟到的一个逃跑的理由。慌乱之中连自己心爱的，磨了好多天才磨的尖尖的铁棍玩具都放弃了，他没有勇气去拔下来。

    而杀死它的理由，一找便是二十年。

    期间他升学，工作，成家，流浪。去过一座又一座城市，遇见一个又一个有趣的灵魂。越是成长，记忆深处的不忍和自责越是强烈。在无数个梦境的碎片里，他清晰的记得那只被冰凉铁棍穿过身体的小东西。时间越是久远，记忆反而更清晰。

    记得它两只小眼睛的不解，记得噗嗤一下穿过去时富有层次的手感，记得那吱的一声轻语。在他仰望星空的时候，在他走过有红砖墙的时候，在他半夜醒来回顾过往的时候，在他憧憬未来规划人生的时候。总是适时的出现，再强悍的体验一次当时的心理历程。

    这是他的梦魇，可能是穷极一生都摆脱不了的诅咒。

    他反复的思考，思考这种简单又纯粹的

罪恶。源于自己，不知道怎么才能终结。

    后来他专门再去杀死它的地方，红砖和小园子都没了踪影，混凝土马路和水泥墙把土地和天空封的死死的。他记不得怎么变成了这样，像是喝多断了片一样，没了熟悉的味道，甚至对何人何时拆掉的，都没有一丝的印象。

    那个时候他明白，或许背负着前行，才能是最好的救赎吧。

    ——这是第n次场景重现了，不受控制，刻骨铭心。

    二十年前，我杀死了一只刺猬，也杀死了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