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与筋道

作者: 一杯老酒 | 来源:发表于2024-09-06 05:38 被阅读0次

    -有感于夏韶冲诗歌里句与篇的关联

    夏韶冲的诗歌有味道,浓郁的乡土味道。而且有筋道,值得玩味咀嚼。每一次遇见,总能在他的诗行中有所触动,突然间冒出一句惊艳的句子,让你欲罢不能,咀嚼再三,如此精妙。让你读出意境的别有洞天。他的诗歌本身,源自生活中的再三揣摩,很有“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感受。比如,他在“秋到龙王荡”里(龙王荡是他的家乡),开头两句,算不上精彩,甚至很平淡。突然冒出一句“不拉缰绳的遐思”,这就把诗歌语言的虚幻,拽到一个实体的现实中,实际上依然是虚幻的、抽象的,而这种相互置换的现实与虚幻之间,就把诗人奔放与洒脱的想象,非常真实地矗立眼前,仿佛伸手可以触碰,却放手就是虚无。虚无的就像鹭鸟飘逸的音符,真实存在,却并不自知。红裙村姑的出现,或许本来就是村姑,或许是大自然中的一处枫红,也或许就是一只红蜻蜓,恰好与满目翠绿形成强烈的反差,便是大自然的一笔重彩。而农夫的二胡,“挣脱远处的树荫”,再次撩拨出读者目光里的荷尔蒙,想象也非常合理,就像二胡的旋律中,焠开的江河湖海,焠开的月光与雪花。让我想起诗歌里的句与篇的相互关联与关照。

    清末民初著名学者王国维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认为中国很多古典诗词:“有句无篇,或者有篇无句”,意思说,诗歌中确实有写得极为精彩的联句,但是整首诗歌却平淡无奇,或者是整首诗歌结构完整,内容丰富,但缺乏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典句子。由此看来,夏韶冲想必一定研读过王国维的这句话。王国维还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以为“有句有篇,篇句兼得”的诗人,唯有后主李煜。生活味源于生活本身,经典句子却隐藏在阡陌沟壑间,掩藏在浩瀚的文字海洋里,唯有秉承一颗淘金者的虔诚,才能获得沙里淘金的千辛万苦。

    在“扬场”这首诗歌中,经典构句比比皆是:激动也可以“剔透”。新谷子被抛向空中,是接受风向的检验,关键是要净化出饱满的颗粒,就像他苦苦推敲的文字,不能夹带“麸糠”,庄稼如此,做人如此,写诗更要经得住读者的再三玩味。才能读出心灵一隅的触碰,瞬间火花飞溅,之后,便是情感共鸣与共振。就像他的另一首“角度”,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居高临下,带着一丝怜悯的慈悲和仁爱,去观察蚂蚁家族的忙碌,我在那一刻,首先读出物象中,人的自负和傲娇,却同时读出人类本身形同蚂蚁的忙碌与低微,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雨,这些暴雨,是生活中无法提前预知的困难与阻力。唯有惊恐无奈地叹息。叹息身后背负的责任与担当,还有那些高处的目光在看着他,唯有不断努力,才能以生活中的获得来诠释心中的那份并不甘心。这里再次出现了物象(蚂蚁)与目光的相互置换,而诗歌意境呈现出来的,如何不是相互关联的无缝对接?

    “埓子口听潮”,听出潮声的激荡,激荡出胸腔里的两股潮汐,人生半百,依然“孤舟空载”,又是一个绝妙的通感,因为这个词不是诗人夏韶冲的独创,却被他再三研读,成为这一刻诗行中的人生慨叹。让人读出潮汐过后的寥落与怅然,读出漂泊等待的孤独。因而支起一个用孤独搭建的帐篷,外形虚无缥缈,却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甚至可以用来遮挡生活中风雨的“帐篷”,这个帐篷就是内心塑造起来的自我强大。紧接着回忆,让夏天变冷,在我以为,既是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往,因为夏天的炎热,而这里用一个“冷”字,转而又想,或许这个“冷”字,暗含一种机缘的转换,果然在接下来的诗句里,诗人看到一轮圆月高悬,该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期待。那么真实,真实地感受到月光、夜露正在抚摸自己的头颅。

    附:秋到龙王荡(外三首)夏韶冲

    服了 /人与自然的联手/调色天空的高和蓝/满足所有不拉缰绳的遐想/稻田的纯绿 /可比宝石试净浮尘/鹭鸟并不自知是飘逸的音符/被天地映衬/ 提纯了洁白/红裙村姑只需轻盈路过/就添了图画一笔重彩/玉米和柿子树/悄悄壮大自己的果实/无意间点缀了酱紫浅黄/荷花簇满池塘/不让景色留一点间隙/农夫的二胡声/ 挣脱远处的树荫/扩散安逸从容的情绪/春天和夏天/ 汗水已浇透田地/有把握等待收获的秋天

    扬场情结

    把那些被剔选的激动/揉进纸篓/我以此致敬农人/新谷子堆上场院/是农民们较真的时辰/尽全力往高处抛洒/接受所有风向的检验/扎实落地的声响/音乐着欣慰/秕谷碎叶被驱赶出情感范围/收获 /还算不得收成/得净化出粒粒饱满的良心/入口的食物神圣/我苦苦排列的文字/也想得到吟诵/其中不能夹杂麸糠

    角度

    观察一群蚂蚁的巢/我以闲适造访它们的忙碌/向下看的姿态确实受用/生物愿意用俯视制造愉悦/山风正朝这边拉扯乌云/不可控的情节/有征兆发生雨水/势必轻易漫过蚁穴/弱小的命运无力对后果负责/预测雨滴落下的样子/叹息蚂蚁繁忙的惊恐/我没有忘记落在后背的重量/我知道高处的许多目光/也正在看我

    埒子口听潮

    铺开悟禅般的虔诚/向阻浪石坐定静夜无人 /只想接受两种声音/黄海正向我走近/进一程退半程往复前行/进退之间冲刷我五十多年的生命/另一股浪在胸腔里激荡/我正是寻求两股潮汐的呼应/四十载漂泊/蓑笠过多少不规则的风浪/孤舟空载 /还是泊回故土的港/只是找不见熟记的万千音容/品味孤独/ 会支起无形的帐篷/回忆正在让夏天变冷/所幸我知道有一轮圆月高悬/海浪激起的水沫正在凝聚/会形成透亮的露珠/此刻/ 我不用睁开眼睛/我知道 /月光和夜露都会赶来/抚摸我半秃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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