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很大,大部份来到婚礼的宾客一走下马车,漂亮的裙摆或是裤管立即被溅上跟尘土混合在一起的雨水,黏糊糊的感觉从鞋子的缝隙里沁进里面,使人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鼻涕里行走般。
然而当宾客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来到教堂门前时,却发现教堂的大门早就被一班男人团团包围着,几个修士正在跟他们交涉着,那群男人手里拿着账单,不住在向修士摇头,明显是不愿意转身离开。
崔斯坦正蹲在教堂祭坛後方专门让神职人员更衣的地方抽烟,他一连抽了几口,才向对面的老仆说:「那些来讨债的已经离开了吗?」
「还在门口等着呢。」背部佝偻的老仆摇摇头说。
「他们怎麽说?」崔斯坦伸手扯了扯凌乱的领结,外面的雨水不住敲打着已经裂开的墙壁,一股股根本不属於春天的寒冷呼呼吹进来,几乎又吹灭他手中的烟头。
「他们说少爷您再不出去还钱,他们今天就直接把新娘拿去抵押了,等您拿钱把她赎回来。」老仆无奈地看着自己那身穿燕尾服的少爷。
「所以今天索性不用结婚了。」崔斯坦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使劲抓着本来用发蜡打理得漂漂亮亮的棕发,语气中好像觉得整件事的确很好笑,也很可笑。
「克拉丽莎小姐上次给您的项炼……」
「我拿去给她买婚纱去了。」崔斯坦抬起头一脸无知地回答,又像是有认知地在挑战着他人的底线。。
老仆张了张嘴,说:「老爷要是还在……」
崔斯坦烦躁地甩了甩手,正在此时,一个修士从虚掩的木门里走进来,他似乎没想到一进去就是烟雾缭绕的场景,崔斯坦嘴里叼着一根纸烟,正歪头看着那修士,然後拿下纸烟,拿拇指指了指外面,说:「那群讨债的要冲进来?」
「他们在请少爷您出去。」修士低声说。
「我今天在教堂结婚就是因为我不想出去。」崔斯坦站起来伸着懒腰,解开了颈边的衬衫钮扣,露出白晢的肌肤,几乎是清晰可见瘦弱的锁骨,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说:「不过看来他们快要把教堂的大门给挤破了。」
修士期许地看着崔斯坦,明显认为眼前这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正准备说些负责任的话。
「好吧。」崔斯坦走向门口,拍了拍修士的肩膀,前者身上散发着浓浓的古龙水香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近乎呛鼻的气息,本该漂亮的燕尾服却像是破布地挂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如此不可靠的形象,可是那双眼睛却闪亮的如同刚刚擦好的碗碟,修士稍稍侧身看着他,有点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眼神所迷惑,等待着对方说出一些可行的意见。
「後门在哪里?」崔斯坦神情如常地发问。
「後门?」
「就是可以让我逃走的地方,懂得吗?」崔斯坦彷佛以为这小修士是理解力有问题,所以很有耐心地说。
「那外面的人……」修士愕然,在这他短暂的一辈子里估计还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男人。
崔斯坦双手按着小修士的肩膀,虔诚地说:「祈祷吧,上帝的力量会驱走他们的。」
当然,上帝在这种天气估计也比较想在家里呆着,所以外面的人还在团团包围着,如同革命份子要冲破守着皇宫的卫兵,把昏庸无能的皇帝给揪下来。
崔斯坦探头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就被那水泄不通的阵仗给吓了一跳,他立即回到预准室里拿了一件白色的修士披风,再拿了顶白帽子,看起来就是个修士的模样。
「後门呢?」崔斯坦扯着那个修士的手臂,那修士则结结巴巴地问:「那……克拉丽莎小姐呢?」
「那就靠你们了。」崔斯坦一本正经地说:「保护陷於困难之中的人,不是上帝给予你们的任务吗?」
小修士抬头看着崔斯坦,那表情就好像听到怪物在说话一样。
正在此时,门外的吵杂突然都安静下来,本来还手牵手围成一排挡在门口处的修士都松开了手,崔斯坦以为债主发现自己了,立即转头往门口望去,随时准备逃走。
好像有什麽人来了,那群债主一下子也安静下来,崔斯坦推着那个小修士的背部说:「快点给我去看看。」
「为什麽要我去看?」小修士好像这才发现有点不妥。
「因为这是你的教堂啊,现在是有人找教堂麻烦啊。」崔斯坦非常理直气壮又不要脸地说。
那小修士觉得崔斯坦说得有点道理便向门口走去,直到他差不多来到人群里才发现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合理,当他转头去看,却发现崔斯坦正躲在房里,悄悄探头出来向他吐了吐舌头。
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站在那手牵手挡着门口的修士身前,他手里拿着几张钞票,向那群债主诚恳地说:「我身上就只有那麽多,你们先拿着吧,今天毕竟是我的朋友结婚,你们过几天再来吧。」
那小修士几乎以为自己又听错了,竟然有人愿意为那个穷光蛋少爷还债?他拚命挤出去看清楚那男人的模样,只见他戴着围巾,几乎把大半张脸都遮挡着,一身衣服说不上很华丽,但至少还是乾净整齐的,虽然大雨把他的全身都淋湿了,但他依然站得很笔直,说起话来也是有条有理,使人也实在不能冲他发起火来。
那群债主唯有拿走钞票,三三两两地围在一旁打算先把钱给分了,至於那个落跑新郎就待会再找吧。
小修士带着那个救星回来时,崔斯坦先跟救星相视了几眼,然後就冲去抱着救星用力揉着他的头发说:「你来了!」
「你结婚了我还能不来吗?」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你今天甚至不用结婚了。」
「今天结不成就改天再结吧,反正不急。」崔斯坦使劲拍着年轻男人的背部说:「我看劳伦斯你比起以前好像瘦了些,国外该不会把你饿成这样吗?」
「就是坐了几天火车没吃过什麽好东西。」劳伦斯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崔斯坦似乎并没有留意,只是转头向小修士叫道:「现在可以叫克拉丽莎出来了,婚礼快点开始吧。」
又有一辆马车经过教堂的门口,但现在债主几乎都走光了,只有宾客陆陆续续冒雨走进教堂里,看起来实在没什麽特别。
坐在马车的黑裙小姐一手按在窗户上,只看见雨水如同纵横的小河般让窗外的景色无比模糊,黑裙小姐的额头感受到马车窗口的冰凉,这使她从闷热的车厢中稍稍清醒过来。
「伊莉莎伯,请妳坐得像个淑女,待会若是让R先生看到妳这样子,他会非常不喜欢的。」坐在对面的男人举起手杖使劲敲了敲伊莉莎伯的小腿,她立即双手放在大腿上坐好,然後顺从地低头说:「对不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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