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透明的玻璃门，我带着小心翼翼地脚步走进刘滢的办公室，她仰头看我，嘴里叼着一根还没有吃进嘴里的面条，场面滑稽，在她的表情、眼神里充满疑惑，像极了当年因为上课偷吃零食而班主任从后抓住的邻座同学。
“你怎么这么早？”刘滢吃下那根面条说：“不是说好一点钟的吗？”
“早来晚来结果都一样，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当我这里什么？阎王殿吗？”
我转开刘滢桌子对面的那张黑色椅子，下面的轮子非常灵活，我坐在上面轻轻一靠，就连人带椅子来到桌子的边缘了。
“外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趁着她整理外卖盒子的间隙，我看见了垫在下面的那本杂志，封面是一个身材妖娆的女模特，构图基调是紫色，女模特上半身占据了版面三分之二有多...
“元旦大家都想休息。”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没办法，只好是我一个人留下来值班咯。”
你是没有节目吧。我原本是想着这么讽刺她的，但话到嘴边时，我止住了自己爱开无聊玩笑的风格，我意识到现状我不能这么说，起码，我不应该对她说出这种话。于是我选择沉默，没有接下去元旦为什么要上班这个话题。
“好了。”
刘滢扔掉外卖盒子，从我身后走过，再次回到她自己的位子上，拿起纸巾擦着嘴对我说：“跟我说说吧，新的一年，有什么目标？”
面对刘滢的问题，我开始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甚至额头上逐渐冒出些许冷汗，因为，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年要做些什么，这一年应该会做些什么，这一年的时间要如何的利用起来。但是，作为一个谈话基础，我必须要回答她，不管是我此时此刻所想的也好，是早先精心安排的谎话也罢，我必须要对她的问题，有所回应。
“我想过了...”环看整个用玻璃做间隔的办公室之后，我的视线再度回到刘滢的鼻梁上，并露出平常少见的微笑，说：“我打算解散月字班。”
“真的？”
“真的。以前我总是为了别人的事情而忙碌，想到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你过去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以后我一定认真工作、努力挣钱...”
“嗯，你会这么说真的超出了我预想，我还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随便说几句谎话敷衍我就算了呢。”
刘滢听见我要解散月字班的消息之后，神情高兴了起来，嘴巴咧得更开了。
“然后呢？”她接着问我。
“然后？”我一下没有设想更多的后续答案，随口就说：“然后买游戏机呀，VR设备、光枪，如果资金充足的话，我想着再租一台服务器...”
“你说的都是什么？”听见我那毫无大志的未来畅想以后，她嘴角笑容顷刻消失，眉头轻轻地皱起，生气地说：“好好挣钱，结婚娶老婆。听见没有？跟我说一遍，现在...”
这次轮到我无奈了，在她威逼之下，我只好是跟着说了一遍：“也可以顺便结个婚的”
“顺便...”她没有说下去，反而是叹了一口气，用放在左手边的水壶，给自己的陶瓷杯子添上半杯水，期间没有再看我一眼，或许她在想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丧气话，或许她会认为我依然是在敷衍她。
“你不要这么消极。”她说着，我感受到，她的生气模样不见了，而是出现了和以往一样的担心神情，也是我今天来这里最不想看见的。
“其实小雪去世了这么长时间，你不应该继续纠结过去。”她很认真、很严肃地对我说着：“上次谈恋爱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你回想一下恋爱时的感觉，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好好想想，好吗？”
我点着头回应，只是心里不知道自己在回应什么，就像是刘滢抛出来一个谜团，我接住了却不知道有什么用，要怎么用。
“我努力吧。”我含糊地回答着。
小雪的离去对我来说，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件事情发生，世界上最不可能离开我的人，竟然在命运的安排之下相继离开了我，当时我受不了打击而迷失了所有，直到现在，我对于“永远”二字已然无法产生信任。
谈话结束后，我起身告别刘滢，准备再次推开那扇玻璃门走出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你帮个忙。”
“什么事？”
“嘉嘉怀孕的时候，把部分病人转到了我这儿，里面有一个叫张玉华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啊。”听见张玉华这个名字，我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我打了很多次电话给她都没有人接...”刘滢在桌子的右边翻了一份文件出来，看了一眼，接着又说：“她资料上的紧急联系人是她姑，但是她姑也找不到她。我想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自从她爷爷去世之后，她就不怎么理人了，去年还说要领养一个孩子养老，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是在冬眠。”说着，我又不自主地坐回到还有些温热的那张黑色椅子上。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刘滢朝我点点头，摆出一副信任的表情，说：“找到她，让她来见我。”
“这件事情怕是有点麻烦。”我皱起眉头说：“我每次跟她见面都吵起来，直到她动手打我，最后我逃跑。”
“这么说，你们不止是认识咯。”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嘴里想说朋友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咬到最后整句话就变成了：“但是，我们不是朋友。”
“原来是这样。”刘滢奇怪地深呼吸了一口，这是从前没有见过的景象，尽管是我说出多么离谱的谎话，她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做着深呼吸。
“那么，就拜托你咯。”
“怎么说？还是那句，‘我努力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