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垃圾箱又翻了,还是那只流浪猫干的。那是它的日常,在保洁来清运垃圾之前,检查一下垃圾箱,碰碰运气。顺带让我这本来就睡不着的人更加没有睡意。然后还提醒了一下我,曾经也养过一只猫。
哦,不对,那不是养。因为没有猫粮,没有猫砂,没有猫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对它发出过声音,也不想对它发出声音。那是一种奇怪的共生关系,猫与“食物”的共生。
那还是住在某个工地板房里的日子,做着简单的工作,吃着好像永远吃不完的凤尾鱼罐头,那是某个很牛逼的人弄来的不要钱的罐头,堆满了半个仓库,看起来足够吃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这是一段凤尾鱼岁月,中午是馒头夹凤尾鱼,晚上是米饭拌凤尾鱼,第二天再倒过来吃一遍,一周七天制被简单地转换成二进制。身上散发的气味已经让我分不清自己和罐头的区别。
门口的垃圾桶里永远都装着空掉的罐头盒。对于一只猫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天堂。
那只猫就是这么来的。
在某个中午,它就溜达进了我的屋子,并且跳上了我的桌子。而我在吃饭,食物是馒头夹凤尾鱼。
它既不害怕也不打算乞讨,它跳上桌子以后就坐下来,跟我大眼瞪小眼。我觉得它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因为它不停地在罐头和我之间移动着目光。但愿我在它的脑海里没有幻化成一条巨大的凤尾鱼。
我把吃了一半的罐头推给它,它没有躲,只是低头分别闻了并且舔了一下罐头和我的手,然后迅速做出了选择。
吃完罐头,连屁都没放一个就走了。
再然后,它就开始不定期的造访。造访的时间不确定,可能是上午,也可能是下午,或者半夜。我估计它是根据饥饿度来决定的,只可惜我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吃罐头,而且我也不会特地去为它开一个罐头。
一定要养成按时吃饭的好习惯。
没有罐头吃的时候,它就会凑过来,在我身上闻来闻去,那不是撒娇,因为它根本不允许我碰它。准确地说只许它碰我,不许我碰它。当我躺下的时候,它就会跳到我的胸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我,然后用爪子抱住我的脖子趴下,心满意足地发出呼噜声。这是它最喜欢干的事情。
它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我就瞬间明白了,我在它眼里就是一条硕大的凤尾鱼,这么大一块食物如何不能让一只猫感到愉悦呢?于是也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它不允许我碰它——谁都不乐意接受“食物”的抚摸
它应该是一只高冷并且自尊的猫,从不发出乞食的叫声,有的吃就吃,吃完了不会表达感谢。没得吃,接受它的“拥抱”也能让它心满意足。我觉得它跟我一样在假装生活地很好。
于是这种“共生”关系就建立了起来。
从此生活就多了一个元素:工作,凤尾鱼和猫,三元色就可以搭配出彩虹了。
它并不是天天都来,有时隔一天,有时隔两天。一个月以后,两天没来,三天没来,四天没来,一个星期没来......我猜它可能已经厌倦了凤尾鱼的味道,然后偷偷的溜走了
我猜错了。
第九天,在工地现场外的河沟里,我看见了它的尸体。肚子被一根射钉枪的钉子射穿。
工地上只有木工才用射钉枪,我问了木工,木工说前几天有只猫偷了半根香肠,慌慌张张逃跑时踩到了扔在地上的射钉枪......
谁都受不了单调的生活,不是吗?连一只猫都不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