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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跑步的年轻人,他们的焦虑与幸福

那些跑步的年轻人,他们的焦虑与幸福

作者: 梅儿_May | 来源:发表于2016-10-10 19:38 被阅读0次

    “拾光者”是我在简书上开的一个文集,收录自己写的非虚构小故事。以后还会陆续更新,欢迎关注哦

    第一辆收容车开过了,已经跑跑走走16公里的陈林接近脱水状态。这是天津的9月,半程马拉松的赛道上方,太阳依旧很毒。陈林期盼着面前这辆车能够停下来,哪怕只是减速,他也会立刻缴械投降。

    绝境造就了英雄。躺在终点的绿化带上,他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在今天城市的大街小巷、操场公园中,跑步的人到底有多少?这是一个几乎无法统计的数字。不过疯长的趋势却很显然。

    从APP的数据上来看,截止2016年3月,“运动健康”类APP的用户数量已达4772.2万,同比增长接近7倍。其中只涉及跑步的“咪咕善跑”“悦动圈跑步”的用户数量都已突破900万,每日的用户数量都在100万以上。(Questmobile)

    可以说,参加半程马拉松的陈林只是一个庞大跑步群体中的,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学生。他不是著名企业家,也不算那些需要所谓“新宗教”的中产阶级,但是跑步这件小事,却是他生命中的一件大事。

    这篇文章要讲的三个故事,或许不是在谈论跑步本身,而是关于来自不同世界的年轻人如何苦于“自我”的焦虑,又是如何试图用自身的力量与之抗衡。

    上一次陈林感觉自己像一个万众瞩目的英雄,或许还要追溯到高中时代:“简直就是老师同学身边的红人,自己比其他人大。”很自然,他在高考中披荆斩棘,来到了北京的一所重点高校。然而也正是在这里,他感到自己重新成为了一无是处、必须从头开始的“婴儿”。

    这是一场漫长的打击。演讲、钢琴,旁人总有一门擅长的技艺。对于陈林而言,分数曾经是唯一的庇护所,而这个庇护所如今也不堪一击了。他开始疏离地看待自己曾经所受的教育,反省那个为了应试而禁锢学生、唯分数论的母校。

    后悔无济于事。至少他所选择的英语专业,以对文化资本的需求不断提醒他:自己站在那些来自大城市的、口语流利、听力超群的同学之中,应该感到无地自容。当同班同学已经可以为外国官员做陪同翻译的时候,陈林形容自己的世界就像一个“小黑屋”。

    但跑步是另外一个世界。陈林可以如数家珍地描述自己在大学低年级参加过的田径运动会,刚开始的时候,这大概仅仅是一种荣耀而已,奖牌,名次,观众的呼声,但并没有热爱。

    暑假在老家跑步的时候,陈林碰见了一位跑马拉松的中年人。中年人身体似乎并不灵活,但跑得很坚定,戴着墨镜。过马路的时候,这个人将手搭在了陈林的肩膀上,请求搀扶——他这才知道,这是一个盲人跑者。后来还知道,这是一位按摩师,是一个同校孩子的父亲,以及省残奥会的冠军。

    活生生的人物总比励志故事要震惊十倍。陈林是一个爱好反思的人,在当时的他看来,一位盲人的阳光让自己的那些怨天尤人变得无足轻重,也让跑步不再仅仅是运动而已。

    参加马拉松、晒跑步记录为人所艳羡、成为跑步知识小达人、获得各种奖牌……剥离所有这些外在的成就,陈林似乎也能有所得。对于这个总是“想很多”的男孩来说,长跑中独处的时间无异于思绪土壤,能够耕耘出一些关乎自身的体悟:长跑不是冲刺,必须一步步稳定地跑。所以做事儿不能急,一定要有耐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得失泰然。

    这种泰然是竞争洗礼之后难有的状态。对于陈林来说,校园已经不是一个象牙塔,而是预示了进入社会的处境,在那里,人们拼的死去活来,他曾经焦虑自己手无寸铁。

    或许现在他也没有找到武器,但他找到了一种“不需要将别人踩在脚下”的成就感。在孤独的跑步中,这种成就感只关乎对自己的超越。这种超越不能帮他考研,也不能帮他通过未来的会计师考试,但是让他意识到“自己也可以做点什么”。

    不对,不是“可以做点什么”,而是一切皆有可能。

    何欣开始迷恋上跑步那会儿,母亲很怀疑:“你每天都跑,能坚持下来吗?”言外之意是一种否定。第一次跑马拉松的时候,何欣也给母亲买了张机票。陪着女儿经历全程之后,母亲感慨无数次:“天呐太不容易了,你好不容易。”心疼与骄傲,分不清哪一种更多。

    现在何欣的头像,是笑容十分爽朗的大头照,她是自信的。而一年前,身边的男朋友对她说的却是:你看别人体重都不过百,你多胖。

    减肥,也是她最初开始跑步的原因。

    何欣原本就不是很有运动细胞的女生,甚至有一点虚弱。前两年考设计类研究生,连续画6个小时的图纸之后,低血糖,回来她便晕倒了。

    在刚开始减肥的那段时间里,跑步只是一种辅助手段,她更在意自己吃什么。何欣是那种能够对自己下狠心的女生,控制饮食相当于挨饿。以至于去年春天,厌食症爆发了。但就算这样,她还是强迫自己跑5公里。终于,在日日亏血糖,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和男友分手是一个不容易的过程。有点讽刺的是,分手之后,跑步的习惯却遗留了下来,甚至成为了一种情绪发泄的渠道。在那个时候,何欣的生活并没有坍塌破碎,而是有了一个新的支点:“学业会毕业,工作会换,但是跑步坚持下来,让你意识到自己是不变的。”

    早晨5点半,刷牙,洗脸,换衣服。5点50,何欣已经来到了操场。在大半个校园还在沉睡的时候,她跑步,观察周围的人。六点半的时候,国防生开始训练,阿姨们也开始跳广场舞,有小孩子互相追闹,也有七八十岁还十分壮实的老人,步伐矫健。如果她两天没出现,就会有国防生的男孩子在微博上留言:你快回来提高操场的颜值呀。

    晨跑,成为了何欣生活中最重要的仪式。在此之前,她会和大多数的大学生一样,七点半起床赶着去上八点的课,没时间洗头,也懒得好好吃饭,蓬头垢面就开始了一天的课程。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她在赛道上跑到4210公里的时候,感觉到了这就是人类的极限,跑不动的极限。征服马拉松终点的时候,至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特别伟大的人”。

    何欣觉得,自己以前是一个很在意别人看法的姑娘,在意到了胡思乱想的地步。无论是前男友对于她身材的“意见”,还是旁人一句不经意的言论,都有可能成为心里的黑洞。但是现在,她懂得了对一些事情可以“无所谓”。

    曾经有人对田乐说:你活得太自我了,人应该都要向社会妥协。但是他说不,然后放弃了原有的专业,放弃了家里安排的工作,非要去做体育研究。

    五年级的时候,田乐的生活就有这样一张作息表:7:00起床,7:05-7:25锻炼(活动关节、跑步300-500米,放松、举重、下蹲、跳高)。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却尤为重视生活习惯和身体素质方面的培养。

    对于小孩子来说,晨跑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但是在当田乐在高中运动会上拿到名次之后,他慢慢品尝到了其中的乐趣。到高三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进入前三名;进入大学之后,他一下子就拿到了第一,就好像“修炼到了那个点一样”。

    但这份令人自豪的成就并不能回答一个所有大学生都在焦虑的问题:我应该从事什么职业?

    田乐为此考虑过很多。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期待他未来能够去做金融,所以选择了数学,但是慢慢的这个答案失去了力量。

    田乐对于“有用”“无用”怀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一次和学文学的朋友聊天,对方抱怨这个东西“没有用”;田乐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好的;偏偏对方又说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不过混口饭吃。田乐心里觉得惋惜,他甚至想重新回去,选择做一个文科生。

    作为一个体育迷,田乐考虑过未来当一个训练师、做私教,去体育公司打工,但后来都否定了。他说,虽然自己擅长,但都“太工具性了”。什么叫工具?在他眼里就是重复性的机械劳动。但是田乐的父母告诉他:“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趣。”

    也许吧。但田乐坚持自己对意义的看重。毕竟哪怕是看似枯燥的体育领域,他也会钻进读书馆泡一整天,或者将日常所见的文章搜集起来存档。他喜欢记录自己的只言片语,会有意识地去写一些体育评论性的文章,但总觉得不够好;他也向往和别人深入讨论,但很少有严肃的倾听者。

    这份坚持并没有那么轻松,研究生他选择了跨专业考研,但失败了。

    后来,当我做这份访谈的时候,田乐用一种难得的平静坦然说,他会再试一次的。

    在家复习的这段时间里,跑步是他的必需品:每天在案头学习那么久,不站起来活动就会不舒服。

    而这个心思细腻的男生,在跑步的时候体会到的,远远超过肢体力量本身。

    他说在公园跑,喜欢看花花草草,会想努力融入这些原初的东西;在山里跑,树上结冰,地上也有冰,一片白茫茫,城市里这样眺望的机会太少了;他一个人跑步,会感觉和匆匆的世界有一点不搭调,想做一个局外人。

    这是一段挣扎的岁月,跑步或许只是镜子之一。你或者我,抱着cynical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身体和自控力,但在聆听这些话语的时候,却无法抵抗其中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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