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

“渡我”

文/蓝大山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度以为自己是一座孤岛。自生自灭，仿佛从未来过。大抵是在以为自己被拯救的时刻又被被重重抛弃之后，这样无望的孤独将我包围了。

我强迫自己保持着坚定的意志不要再去找吴壹，不要对吴壹摇尾乞怜。我要告诉他，没有了他，我毫发无伤。然后再去习惯，孤独才是人生常态。这是每一个失恋了的人，都会有的常规行为罢了。

没有吴壹的日子里，我照常下班回家，可是一路上手机就没消停过。是同事A。她人如其名，素以不败的业绩在公司傲视群雄。这次她和我一起负责一个项目。对于我的工作进程，A可算为了我操心劳神。我整天活在会拖累团队的自责之中，生怕犯错却又屡屡犯错。走在人行道上，我的眼睛被迫粘在了手机上。

和吴壹在一起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时我们还在上大学。我当时和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形影不离。我们暂且叫这个女孩B吧。B的生活好像只围绕我展开，又好像根本没有我的存在。直白来讲，她需要我的时候是真的很需要；不需要我的时候，我最好不要出现。当时的我陷入了她的怪圈里，每当她以“亲爱的”“最近的朋友”这种称谓来绑架我时，我都束手就擒。

我和吴壹庸俗地压着马路，我的手机被疯狂轰炸。我拿出手机，眼睛黏在上面，不停地回复重复的话。我想，大概来生，我是一个人工客服。我拧着眉头回复B，站在我身旁的吴壹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按了关机键。

在我要质问他的时候，他突然把身子矮下来对我说：“不要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他的眼睛盯着我，闪着蛊惑人的光芒，稍稍歪了歪头。我被击中了。比他第一次拥抱我，亲吻我都要更加彻底地被击中了。吴壹之前我没爱过任何人，也没被任何人这样对待过。所以那一刻我哭了。没有像别人那样对我说的：“杜嘉琪你怎么这么容易哭？”吴壹他同我讲：“我希望你能做自己。”

我想我就是那一天被吴壹救起来了的。那一天开始，我开始有勇气为自己而活。说来可笑，就是这么简单，我就重获新生了。无论过去多久，那一天的吴壹于我都是那句很俗的，我的意中人，我的英雄。

回到现实，现在的我再也不会有吴壹了。我盯着手机屏幕，眼泪一点点溢满眼眶，显示屏上的对话框渐渐模糊。这一刻，再也不会有吴壹的现实再一次刺痛了我。

吴壹之前还有其他人。只是演腻了互相关怀的戏码大家都了然放手了。从未有人像吴壹一样，清晰地看见了我的原貌。我甚至觉得，在他的眼前我永远是透明的。

我以为是遇到了灵魂伴侣，殊不知是吴壹各方面都比我聪明，一眼看透了我的矛盾与虚伪。

我想吴壹，他全都看在眼里，也全都明白。但他为什么会救我呐？我想自私地把它归结为，他短暂地盲了。眼睛和心都盲。

离开他的日子越久，我就越知道。我要做很多我不喜欢的事情生活才能继续下去。我的喜欢没有存在于世的价值，亦如我垃圾桶般的个性在吴壹的世界里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自从吴壹给我的手机按下了关机键后，B就不再来找我。我不解释，渐渐消失在了B的世界里。再后来B和谁恋爱又分手，拿了什么奖学金我都是听别人提起的。

我愚蠢至极，把生活的重心转向吴壹。我以为，他永远会像那天那样，告诉我：“不要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他要永远站在我这一侧，哪怕我是个混蛋。

所以当我无数次莫名其妙的悲伤，莫名其妙的失去安全感，莫名其妙的口是心非之下。吴壹累了。我一下子在极度依赖下，变成了另一个B，榨干了吴壹对我最后的偏爱。

所有浪漫的宿命论都要在人的面前崩塌。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蠢笨与吴壹的决心后，我终于脱离了这毁人的浪漫。

起初我还在臆想，他会回来的。他会来找我，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争吵。直到他身边又出现了别人，我才知道，不存在回来，他自始至终只是陪我了一段时日。我不是他的停泊处，他不会有“回来”。

带着我的“烂摊子”工作，我一个人回了出租屋。站在玄关的时候，面前是一片黑色，小小的窗户暗自透露着对面楼层点点灯光。或许因为黑，这一刻竟感觉不到逼仄。打开灯之后，垃圾桶里的零食袋，小桌上的泡面盒都还未来得及收拾。

我已经没有做痛苦表情的力量了。

我把这些都收拾好。开始打开电脑，处理我的烂摊子。而吴壹哪？他在这一刻开始，被我遗忘了。

他不曾救我，只是渡我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