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为什么要刻船山遗书之一【534】2023-11-19
曾国藩担任两江总督进驻南京城后,忙着恢复江南秩序,修复战祸带来的创伤,百忙之中,曾氏还特别交代了一件事,安排幕僚刻印王船山遗书。那么,百废待兴之际,曾氏为何匆忙提出刻印《船山遗书》呢?
近代湖湘文化是全国最有影响的地域性文化,史学界说:一部中国近代史,半部湘人奋斗篇。这话并非夸张,倘若没有湖南人的拼死拼命,中国近代史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写法。光彩夺目的智慧滋润着这片土地,哺育着三湘儿女,要说对它影响最大,距离最近的一位先贤,当数王船山,说到王船山与近代湖湘文化之间的关系,我以为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王船山对湖湘士人群体人格的影响
生活在湖湘土地上的人群,由于生存环境较为艰难与封闭,也由于楚风熏陶的深厚与持久,人们大多倔强而富有血性。这种倔强与血性,在有着较高文化素养的士人身上,则表现为对信仰与事业的执着忠诚。
王船山祖先世代为明朝的官员。他本人十四岁中秀才,二十四岁中举人。他自认为大明王朝对他恩德
深厚,于是他对这个王朝忠心耿耿。他既坚持不与农民起义军合作,又坚决抗拒清军对朝廷的入侵。在北京的崇祯朝廷灭亡后,他仍要做朱氏王朝的义士忠臣,追随着南明小朝廷奔波流徙。后来,永历小朝廷也覆没了,清军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稳固的一统政权,他仍然对这个满人的朝廷不予承认,甚至图谋起义。意图破产后,他隐居荒山,不闻世事。在近四十年的岁月中,他将对时局变易的一腔孤愤,全力倾注在学术研究中。传说他每当外出时,则头戴斗笠,脚穿木屐,表示不与清王朝同天共地的坚决态度。王船山这种孤臣孽子式的生存方式,赢得了后世湖湘士人对他的极大敬重。
晚清时期,政权腐败透顶,灭亡并非可惜。满人的请政权,很快皈依汉文化,接下来又创造了百年辉煌的政绩,在中国近代史上,这个政权也并非倒退。清取代明,自有它的合理性。王船山对抗清斗争的坚持和对朱明王朝的痴情,与其说是一种政治立场,毋宁说是一种人格力量。在他身上所体现的,是一个士人对信仰与事业的执着与忠诚。他在本质上与屈原投江、娥皇女英殉情是一致的。这既是湖湘文化所推崇的道德品性,同时,这种价值取向,又因王船山的学术成就而更加深入湖湘士人群体。陶澍说王船山“行宜介特,足立顽懦”,唐鉴说他“身足以砺金石”,又说“《易》曰“苟非2其人,道不虚行”,其先生之谓乎”,郭嵩焘说他“节义词章”“元明二代一先生”,王闿运说他“诚修德君子,可为师楷者”,章士钊说他“伏处南疆,艰贞绝学”,杨度说他“惟有船山一片心,哀号匍匐向空林”等等,说的都是王船山对湖湘士人人格塑造上的影响。至于杨昌济为学生讲修身一课时,多次要学生从王船山的著作中寻找依据来谈自己的时代,则更是十分明白地说明杨昌济对王船山人格的仰慕。记得少年时代,我(本书作者唐浩明先生)和我的一班子同学每次道船山图书馆,都会在船山先生清瘦的雕像前默然肃立良久,对这位衡阳先贤充满敬意,也颇以与船山同为衡阳人儿自豪。
王船山对湖湘士人群体性格影响的另一点,是他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敢于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无畏气概。湖南这块地方自古以来便远离皇权,远离政治中心,又深受崇尚个性、思绪不羁的南楚文化的影响,故而地体现在王船山的学术探索与真理追求上。他豪迈地向世人宣布: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他既不在乎圣人对他学理上的别开生面予以责难,也不在乎世俗社会对他遗世独立行为的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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