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爸对树是有偏爱的,桃树、苹果树、杏树、梨树、葡萄树、枣树、槐树、香椿、臭椿、榆树、杨树,应有尽有。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老院子堂屋门前一棵梧桐树。大多数梧桐树生长比较快,但是它碗口粗细,生长缓慢,一直没见有什么变化。树叶比普通的小一些,树皮也比其它的光滑。
我指着树杈处像大大的鸟窝一样的树枝问,这是什么?妈告诉我,它叫凤凰窝。后来听爸说,普通树上不会这样,都是舒展的树干树枝。只有生病之后,一堆长不起来的树枝,才会出现凤凰窝的样子。大人们不喜欢,长出了凤凰窝,影响树的生长。
树长不长大,我不在意,反而是非常喜欢,因为感觉它非常漂亮,并且名字也美。它有什么用?妈告诉我,载上梧桐树,引来金凤凰!
我听了,一直盼望着能引来只凤凰。在我七岁时,放学回家,进门见到奶奶,笑呵呵的告诉我:快去屋里看看,妈妈给你添了个妹妹!以为在逗我玩,正这当头,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我跑过去,看到床上躺着胖乎乎的可爱小宝宝,这个就是奶奶说的妹妹了。听爷爷讲过,男属龙,女属凤。难道这就是房前带有凤凰窝的梧桐树,招来的金凤凰?
后来奶奶起名字,带有凤字。妹妹后来网名起了个桐儿。难道不都是与这棵梧桐有缘么?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说不准哪天,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等妹妹发达了,跟着沾光儿!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院子里只有这一课,地里面多了去了。阳光充足,土地肥沃,一天一个样的长。身体像巨人,叶子像蒲扇。一排排,遮天蔽日,树底下出奇的凉爽。印象最深的,还是伐木。当时树长成个了,成财了。再者霸占着阳光与养分,种什么庄稼都被它欺负蔫了。
不清楚是不是谣言,据说县里林业局出面干涉,树虽是自家的,但是不允许砍伐。没这信儿还好,越是禁止,大家越是去砍伐,认为成财的树一直在那里不叫个事,万一县里管理越来越严,地里无法种植庄稼。也许和后来的非典抢盐是一个性质吧。经过恐慌性砍伐,地里大面积的梧桐树清光,只是偶尔能在地头发现一两颗。
清早出门,爸拿把铁锹,外加一把两头锛。早饭的点回家,一棵巨人一样的梧桐树就躺下了。吃过早饭,拉辆车,捎把锯子,把大树拉家来。爸正直年轻力壮,其他一家人都不如他一个伐树利落。爸爸是无所不能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印入我的脑海的。
拉回家的树枝,当柴火烧,后院堆的满满的。那年代,不单吃的贫乏,烧的也希缺,不是经常说没米没柴么?看着后院堆成山的柴禾,也会生出满足感,就像现在的人开辆兰博基尼到处逛。
刚搬新家,新家只有一排房子,没院墙。树枝没地方,码到边上当院墙。这墙好呀,两三米厚,隔墙壁观看路上的行人。农村人嗓门大,隔壁大妈,中午端碗出来吃饭,隔着柴禾墙与我们聊天。
大雪天,家里没空调,屋里屋外差不多冷。再加上没电视,没手机,唯一的娱乐方式是几个邻居扎堆啦呱。于是在家待不住,村中小庙成了大家娱乐场所。大家冷,坐不住了,四处寻找柴火烤火儿。外面哪里有现成的柴禾?于是经常把心思打到我家的墙上。墙,很大部分功能是用来防贼的。我家还要防止有人偷墙。经常听到哗啦啦、啪啪,有人在偷偷拆墙,感情撬墙角打从这里来的,哈哈。爸在家听着,不出门,不出声,都邻居,挂面不好看。判断抽出的差足够多了,再抽我家也吃不消,于是爸假装咳嗽。外面的人心领神会,不再抽了,默默回去烤火。
正值玩耍的年龄,记忆最深的,还是各种玩。一段细些的枝条,折断,里面像竹子一样中空。指甲打平口,抛开头上外侧木质,留下胞膜。拿它当笛子,用嘴一吹呜呜响,玩的不亦乐乎,直吹的头晕眼花。
树叶上经常悬挂一种黑色的虫子,我们叫它吊死鬼。吐丝,结茧。没见过蚕茧,一直把蚕茧想象成吊死鬼结的茧。拿把剪刀,把这虫茧绞开,边收平,一边一个洞。装弹弓上当作弹皮兜,再也不担心缺原料。据说有人把弹弓练的神乎其神,见有麻雀,摸出弹弓一打,弹不虚发。不过仅限于耳闻,没见谁有这本领。
对于梧桐花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刺鼻的香味,不太好闻,我一度以为它有毒。前两年去孩子姥姥家,有人卖小号鱿鱼,两三厘米大小,长相与梧桐花雷同,问老婆,他们那里还真把它叫做梧桐花。称回家两斤,开水一焯,拿葱姜凉拌,味道鲜美。不意济南的菜市场也见到它们的身影,又卖回家凉拌。妈眼神不好,疑问是什么,我笑笑故意迷惑她:梧桐花,在家见惯了,没吃过,今尝尝鲜。谁知妈真狐疑的信了,把一家人笑的不行。
虽此梧桐花非彼梧桐花,在家人的欢声笑语中,我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长着凤凰窝的梧桐,恐慌性砍伐,树枝堆成的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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