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北印象
(一)
从酒泉出发的时候就开始感到闷热,一路上越来越热,国道线随时都有燃烧起来的可能,甚至连车窗外的风都有些烫手。
一路隔壁,要么是砾石,要么是荆棘,这些坚强的家伙们却都在云无力的阴影下面好像蒸腾一般在我眼前恍惚着。
车至敦煌,本打算找些小吃果腹,却因惧怕沙洲是途中最酷热的地方,耐着饥饿仓皇逃窜了。
离开敦煌不久,几个弯道过后,一阵凉风打断了酷热对我们的折磨。我们来不及享受这周身的舒泰,立即兴奋于大自然的造物之能了!酷热、凉爽之一线之隔,却怎么一点过渡、一点征兆都没有。
肃北就这样到了。
下车后,我贪婪的呼吸着这里清凉的空气,算是彻底解放了因为太热一直未敢大用的口鼻,烧焦似的五脏六腑顿时枯木逢春;每一个毛孔都舒展着准备陶醉一番。
轻起一阵微风,掠动衣袖,扶起头发,再悄悄划过面颊,给人心头一丝清爽,好像与一个清纯调皮的女孩子嬉戏在云端。
(二)
生活在肃北一定要懂得欣赏肃北的天空。
肃北的天空没有污染,纯洁、干净。形容它碧蓝如洗,一点都不过分。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肃北的天空是一面蓝色的镜子,几乎可以把大地上的一切映照得分毫毕现。
刚来肃北时就被着碧蓝的天所吸引了,很多次想为这天空写一些什么,作为写生记录也作为感慨心情。却总是发现好像还没有什么词汇可以描绘的清楚这天的干净,也没有什么语句可以表现出这天的湛蓝。于是只好把这天的干净和湛蓝当作清茶当作美酒,一点点沉积在心底。期待着有一天老去的时候那会是最美妙回忆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许是因为天特别的干净特别的蓝,所有稍有瑕疵的云总是不敢接近这片天空。于是这里的云也就都是精品了。几乎每天抬起头都会看到近乎完美稀疏得当的构图、绝无差池层次分明的用色,任何伟大的艺术家都不会怀疑这里的云之图画是值得学画者顶礼膜拜的。那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大自然的艺术功力。
在这里的日子我总会用相机拍下天空的某个局部,却在照片里找不到那扬起头时可以感觉得到的生命,这个时候总叫人难以捉摸,是天空拥有着万年来最高尚质朴的精神,还是片片轻云里藏匿着上古最轻盈美丽的灵魂?
仰望肃北的天空就是涤荡心灵的修行,欣赏肃北的云朵就是净化灵魂的锻炼。没有艰苦,只有惬意。
(三)
“泰山归来不看岳”,因为泰山坐拥了五岳所有的雄伟、壮阔、瑰丽和五岳所没有的帝王封禅;“五岳归来不看山”,因为五岳汇聚了中原大地所有著名山峰的诡奇、险峻、秀丽、和或佛或道的文化内涵。
挡金山,自古无人为它有过著名的只言片语。因为它地处塞北;因为它不够高大;因为它不够秀丽;因为它不够奇特;因为它没有道观、庙宇、崖刻等等等等。
初看此山,确实其貌不扬,未消尽的雪迹像一块块的补丁,裸露的石头,萎靡的灌木。好像一眼就能望尽这山不过如此。于是再也没有注意过它,甚至觉得这山是肃北最不起眼的组成,连它的名字都觉得庸俗自私。
一次我们进山公干,我在车上睡眼惺忪。只盼着快些到目的地,偶然睁眼后,我几乎再也没有眨过眼睛。
起初是窗外山岩上蹦跳着一些土黄色的绒团,打问后,得知这是当地的特产——疙瘩鸡。小东西丑丑的,却很是可爱,跑起来笨笨的却很灵活。目光跟着它们向上,发现这里像个大古屋的天井。阳光几乎是方方正正的洒进来,四面山崖笔直陡峭,崖壁、顶上稀稀疏疏生长着不知名却顽强的树木,行车的山路似乎是条小蛇胆怯的瑟缩在这深邃的山间。
一路齐崖的陡坡过后拐过一道急弯,算是出了山。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小片草原!党河水从旁流过阵阵轰鸣。走下路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淙淙流淌,触手冰凉。而且有个美丽的名字——小清河。向远处望去雪白的羊群缓缓移动,耳边似乎轻响着牧人的歌声。车继续前行,一路草原一路羊群,突然发现渐远的山坡上也生机勃勃长满草木,我惊叹了。
原来这里的山根本无所谓自己的形象,只是一味保护着怀抱中的草原——牧人的天堂。回想初来肃北挡住酷暑的不也是这些几乎让人发现不了的山吗?我肃然起敬了,这肃北的山正像世代居于此处的蒙古人一样,默默无闻,辛勤劳作。所有的欢喜只是望着羊儿逐渐肥壮,羊群逐渐扩大;所有的目的只是草原上永远生机盎然,永远美丽。
挡金山!这时候我才明白这山名字的深意——永远把质朴的草原和善良的牧人与物欲横流的城市喧嚣阻隔开,永远守护着纯洁的羊群和清甜的泉水。
(四)
“雪域仙苑”里有肃北一个人气很高的蒙古包。我最爱那里面身着民族服饰的窈窕女孩捧出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
自小就认为羊肉一定要放足了佐料才好吃,因为烤羊肉的辛辣、爽快让我淌了好多年的口水。手抓肉不一样,唯一的佐料是盐。于是当一块分好的肉放在我面前时,我几乎很犹豫怎么吃得下去;当看着周的朋友们大块忘情咀嚼的时候,我终于小心的把肉送进了嘴里;再当朋友们伸手分尽盘中肉的时候,我才着急下咽从咀嚼中回过神来。我只知道刚才的肉一定很好吃。可是到底怎么好吃却飘忽的让人想不起来。望着盘中渣滓无存,我只好傻笑一下,悄悄和大家一样吮吮自己的指头了。
几天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总在身边没人的时候举起指头就悄悄咂吧两下,试图找到那让人丢魂的味道。可惜指头渐白渐嫩味道始终都没能回忆起来。
也许是老天怜悯我爱味的一片苦心吧,终于在一个月后一位蒙古朋友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我暗自高兴,一定又能领略地道的肃北鲜香了。慢火大锅溢出的气味几度让我克制不了自己的口水,险些失态。当终于把肉块满足的放进自己口中时,我立即把自己列为了贪口之人,只是对象却只限肃北的羊肉。
后来,我总是找机会去品尝肃北的手抓肉,其间还体味了血肠、脂肠等本色的美食,次次我都大呼满足,大感快乐。甚至萌生了就为这美味终老于此的念头。
又一次肚圆酒酣之际,当地一位牧人对我说:“真正好吃的羊肉,县城内是吃不到的。有机会去肃北牧区尝尝吧,柴草羊粪烧着雪水,那羊肉最有嚼头,等出锅的时候浇一瓢盐水……嘿!那才叫香嘞!”
目瞪口呆后,我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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