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件人|西西
插图|网络
我的西瓜皮:
见信如见牛肉干。
我很想知道,未来的你,是否还是像如今在我脚边的这只小狗一样爱撒娇——你从来都亲人,不论见谁都冲上去想要人摸,我时常担心你会被别人拐卖走。
因而我也很是怀疑,你怎么会是一只在街边被人遗弃、让我和徐先生捡到的狗呢?
所以在将你捡回来的那一个月,在我们慢慢跟你培养感情的日子里,我一直战战兢兢,也忐忑不安,很担心有一天你的主人会找上门,将你领走,而我只能陷入感情空付的难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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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永远对未来抱着怀疑的人。
但徐先生不是,他怀揣着的从来都是爱和坚定。
这大概也是你更喜欢徐先生的原因吧?
但凡我们两个在一块,你先扒拉的一定是徐先生的膝盖,却又像对我安慰似地,把头往我这边靠一靠。
也许狗狗实在太了解人了,你一定是还记得我们捡到你的那一天,在一个雨夜你湿漉漉的,缩在一堆纸箱皮里呜咽。
我是不敢上前的,我一向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对任何生活的改变都怀着巨大的抗拒,是阿徐上前将你抱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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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说,阿徐是最好的人,他对一切生命都好似有着悲悯的心,他时刻揣着零钱,以备给乞讨的爷爷和说自己没钱坐地铁的过路人急用。
哪怕我无数次跟他说这都是骗人的,这是一个骗子集团,拿到的钱是不会给到他们的,但徐先生他自有他的逻辑,他说:“类比销售,我给了他们钱,就是给他们业绩,日子总会好过些”。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他上前抱起你之前,也是他将我从尘埃里拾起的。
我年幼患病,患的是所谓的“不死的癌症”,所幸家里有闲钱,能让我一路治疗无忧,可不单单是身体的治疗。
我得的是强直。
西瓜皮,你看我弯着腰的时候,其实大多数不是因为要逗你玩,而是我真的因为疼痛,无法直起腰。
这样一个病,让我在青春期做为一个爱美小姑娘时,很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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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上体育课,无法军训,无法做任何激烈的运动,甚至无法像别的小姑娘一样骄傲地昂起头、挺直背走路。
好像我只能做特殊的那一个。
于是我总是穿着宽大的衣服来遮掩我的不一样,我也只能永远低着头走路,好似这样旁人就不会注意到我,而我也只想泯灭于众人。
但徐先生跟我说特殊不是坏事,特殊证明你是最不一样的那个,让我第一眼就能喜欢上你。
他过分温柔地对待满身是刺的我。
甚至一点点地将我的刺给抚平。
可我依旧驻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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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皮,在捡到你的两个月后,我跟阿徐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他家里人并不愿意接受我,我的病有遗传概率,也有病变概率,他们并不想拥有一个得病的媳妇和一个有可能得病的后代。
我向来消极,在那个时候我就决定离去。
但是阿徐不让。
我跟你说过了的,阿徐一直都是一个温柔坚定的人,他的坚定是别人改变不了,也无法动摇的倔。
我一直觉得我的阿徐这样很好,直到他将这份倔用在我身上。
他赤红着眼睛跟我说不,不可能分手,也不可能不在一起。
他还抱着你,问我要是分开了,你怎么办,你不就没有爸爸妈妈了吗?
我无话,只能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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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未来的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絮絮叨叨说这一切,你也许已经嫌我烦了。
你当然知道自己还有爸爸妈妈:我和阿徐,我们也还怀抱一狗,拥有一房,彼此二人。
你看,“我们”这个词多好啊,好似是一个限定的词汇,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想到这两个字,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徐,和你,和我,和那个雨夜。
这下湿漉漉的不单单是你了,还有我跟阿徐。
他很少在我面前哭泣,但那一回,是我见过他哭得最惨烈的一次,他跟我说:“西西,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看自己有多依赖我,我真的,也一直在依赖你”。
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救赎从来不是单方面。我曾经想,倘若阿徐掉进水里,我一定拼尽全力将他捧上岸;而我早已落水,他从来都不必陪我一块沉下去的。
可我从没有想到,阿徐早就跳下来了,他用身体将我扶起来,让我得以捧一把岸上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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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真是有阳光,我一定要将它送给你。
西瓜皮,我总是想,倘若那晚我能理智一点,不将你带出来该多好。
可我那时候怀着一腔要跟阿徐分手的悲切和不知如何自处的惶然。
我还是将你抱了出来。
偏偏开始下雨,我没带伞,跟你一块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而阿徐也跟在后面追我们。
你与他实在亲密,从我怀里跳下去,跑向阿徐。
那辆朝你驶来的车被雨帘遮住,没看清也没刹车,将你带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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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依赖你和阿徐,才真正明白真的会有生命是可以令所爱人微笑的,这是你也是阿徐教会我的道理。
他用嘴讲给我听,而你用的是你卧在我怀里时眼里的光。
若是你真的上了天堂,得见来往是非纷纷,请你原谅这对不负责任又鲁莽的主人。
他们将你捡回家,却又没有将你照顾稳妥。
倘若你尚有灵智,也请千万记得来人间看一看,我与阿徐过的很好,阿徐已经辞掉从前的工作,来到我在的城市发展。
我们现在正计划要一个小朋友,可心里也一直念着你。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第一个宝贝,永远有无数的牛肉干和零食罐头等你回家。
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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