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

 

    机缘巧合，我读到了迟子建的小说《群山之巅》。这部看上去没有主角的小说，涉及众多人物，必须慢慢读，慢慢想。用时间来认识那个叫龙盏的北方小镇上形形色色的人，看他们在尘世间沉浮、辛苦辗转。

      有人说，《群山之巅》包含了一种巨大的悲伤：人这一辈子，不过如此。安雪儿的遭遇，莫不是验证了这一点?这个侏儒女孩，是整个小镇尊崇的“小仙"，精灵般的角色，命运却异常悲惨，先是被杀人犯强奸，昔日的灵气不再，后又怀孕生下一个孩子。霉运接踵而至，整部小说以她再次受辱收尾，她不仅被奸污，且生死未卜。

    迟子建谈到安雪儿的人物原型，一个离她童年生活的小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就有一个侏儒。迟子建说：我曾在少年小说《热鸟》中，以她为蓝本，勾勒了一个精灵的女孩。也许那时还年轻，我把她写得纤尘不染，有点天使化了。其实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我们知道，迟子建经历过爱人意外去世的痛苦，很久不能走出来。但当她终于走出个人的忧伤时，她获得了常人没有的博大和宽厚。她始终是温润的，即使在苦难中，也不愿意放弃诗意。她这样解释书名的寓意：高高的山，普普通通的人，这样的景观，也与我的文学理想契合，那就是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

    我非常喜欢这句“小人物身上也有巍峨”，也喜欢迟子建在小说中刻画的女性群像图。“小仙"安雪儿怀孕并生下儿子毛边以后，整个人就完全变成了一个人间的母亲，融入了世俗生活。单四嫂、王秀满、烟婆、李素贞等，她们的内心虽有隐秘的痛苦与孤独，但都坚强地活着，要努力活出人样。陈美珍这个镇长太太，曾经在镇上呼风唤雨，家族败落后还故作坚强，精心打扮，只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过得不错。她们身上，有令人惊叹的"巍峨”。

    一直以为，心情不好时需要读轻松愉快的书，但读完《群山之巅》，我突然发现，这些沉重的故事，居然也能带给我如释重负之感，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呢?佛说，人来到这个世界，是要受苦受难的，必顺经历人间的幸福与痛苦，人生才算圆满。

    记得读过一篇散文，文中提到了据说是仓央嘉措的一首诗：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我独坐须弥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散文作者说：这位传奇的情圣僧侣离世时是不是会想修改一下诗句：独坐须弥山巅，一眼看开，连世间生死也不过是桩闲事吧。

    我想，置身山巅，就应该是有"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了吧。

2017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