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

有人偷看女澡堂的消息传出去以后，织布厂的女工们都草木皆兵了，上澡堂洗澡的人一下子减了很多。厂保卫科也派了专人，每天晚上都安排了值班人员在澡堂值守，有几个年轻人还时不时地爬上房顶，防范着偷窥的流氓，当然，有人，特别是有女工洗澡的时候，他们是不能上房顶的。

很长时间了，房顶上再无动静，大家也就慢慢的放松了警惕，直到大半年过去了大家都忘记了偷窥这件事曾经发生过。

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不知道谁说的，可是狗都是啥时候想吃就没得人能说清楚了。孙恩红今天晚上值班，他照例房前屋后走了两圈，还特意拿手电筒照了照栅栏外边的杨树，这些树都长了十多年了，就在河岸上，紧贴着栅栏，枝枝丫丫伸向天空，疾风徐来，它们略微抖动着，并无声息，好像一排静默的哨兵。

到了后半夜，大概是十二点半，下了后夜的女工洗澡的时候，澡堂里又传来一阵躁动。整个女澡堂也就十几个女工光着身子缩成一团，只有胆大的兰香，在院里大喊着“抓流氓!”没错，这次又是兰香，上一次被偷窥的倒霉蛋儿!不过今天兰香镇定了很多，她是看见楼顶有张脸时，并没有立即声张，而是悄悄地裹了件衣服，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外，告诉了值班的底老太，老太太赶紧去找值班的保卫科的人，这时兰香才按捺不住，也怕流氓跑掉，这才在院里鼓噪起来。

这在唤来孙恩红他们的时候，同时也惊扰了房顶的偷窥者。孙恩红这班人有五个人，听到警告声，立马按照分工跑向各自的预订位置，孙恩红在澡堂正门口指挥，呼喊，两个从东西方向分别踩梯子上房，一个去货场门口，一个去食堂和澡堂的走道口，试图围追堵截。

眼看着是万无一失的包围圈形成了，偷窥者应该无路可逃。大家大呼小叫的时候，房顶上悄无声息，眼看着地上没有可跑的空隙，因为许多上后半夜的工人都围过来了。孙恩红指挥剩下的仨人都上房顶，大家打着手电筒一点一点摸索，包围圈越来越小。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只见栅栏外一棵杨树枝干颤巍巍发抖了，孙恩红也年轻，胆子正大，跟着向那棵树跳过去，一个黑影从树丫里掉了下去，落在了河岸上，只见那黑影直起腰来了，忽然又弯下腿，正准备往河谷里跳，另一个黑影忽然从树上跳下来，正砸住前一个黑影，俩一起滚下了河岸。

大家从货场门绕过来，在河滩上用手电筒罩住了正在扭打叫骂的两个人，灰头土脸，脸上都是被树枝划得一道一道的。有掐的有抬的有扶的有抱的，流氓跟英雄一起，跌跌撞撞来到了厂保卫科。

这时有人认出来了，偷窥者就是东关村的村民，姓陆，20啷当岁儿，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毫无猥琐之色。这时孙恩红也醒过神儿来了:“陆拐子，我就猜是你!”

上一次被偷窥者跑掉的时候，孙恩红就感觉这人奔跑的动作似乎很眼熟，后来他就经常观察上班路上的某个路边人。陆拐子家就在桥边，厂里许多人上班都会路过他家。拐子经常在路边，他爹摆个棋摊儿，时不时有厂里村里的人来下象棋，拐子总看着织布厂的女工上下班，乜邪着眼神儿，一贯的猥琐。

他爹说:“陆平，回家给我拿烟去，或者拿茶壶去!”。这时，陆平会不情愿动，他爹三番两次催之后，他才会慢慢动起来。

只见他，本来站直着呢，这时左腿向左前划个半弧，上身向左倾斜45度，最多50度，迈出一步，身子再立直，接着再用右腿向左前方画出个弧线，右脚再落到前边半步上，然后身体再站直了。第二步仍然是第一步的重复，身体起起伏伏，人也就向前前进了。如果有急事，他的动作连贯起来，就是身子忽直忽斜，两腿弧来弧去，远远看就是不断地跳动，就是比正常人起伏的幅度要大许多，但是速度并不慢多少。这不是他故意搞怪，而是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那个时候好多村都有这样的可怜人呢。

马科长敲敲桌子，叼着烟卷眯着眼:“那个姓啥啥的小流氓，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一次次偷看女澡堂，你可知道流氓是多大的罪？都是啥好下场？”

陆拐子胆怯地低下了头，忽然又轻轻的扫了屋里众人一眼，眼神斜挑了一下:“我这偷看女澡堂的小流氓算个啥!我看见的多了!你们孟厂长，还有他家小六子天天光明正大的在办公室里跟女工玩儿啥啥，那又算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