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来的“福利”

大概天下身为母亲的人，都逐渐形成一个观念，就是要具备消防员一般的身体和心理素质，而且无论何时都不能轻易倒下。

我虽然才当了十二年母亲，但也时常自诩为永久在线的“消防员”。可惜，前日突如其来的小小“车祸”打破了这个神话，其实不过是左脚无名指脱臼和左手扭伤，就不得不卸下所有的责任，谨遵医嘱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静养，好在暑假当中，孩子也懂事，更可以独自乘坐公交去姥姥家“避难”，只是又给年迈父母徒添烦恼令我好不愧疚，于是又暗地里想吃喝一律从简最好杜绝一切餐饮为妙，亦少为爱人添乱。不过，这些都只是最初的困窘，待躺过半日，便彻底放下所有的无奈与焦灼，猛然间神清气爽的感觉涌上心头，一切忽然变成了天上掉下来的“福利”——尽可以堂而皇之地无视一切的家务和琐事了。

尽情享受福利，也不忘先给自己提供理论依据，以便更加心安理得。马克思、老子、庄子、孔子等等这些先贤圣哲们的思想在头脑里形成风暴，什么“世界是对立统一的”、“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凡事要一分为二地看”、“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既来之，则安之”……说来自己都想笑，显然是极少如此无所事事且成为拖累，才这般不安。

最大的福利当属得以安心读书。书柜里满满当当塞着的书有新有旧，书桌上又日渐堆积如山新近购买的，总是这样，看书的速度赶不上买书的速度，这下好了，卸下所有的责任与义务，剩下的只是自己的时间，况且只能躺着，不读书又干什么呢？《青年斯大林》和《乔布斯传》同时并行着读，一会儿看斯大林如何左突右进引爆革命，一会儿翻看乔布斯嬉皮士信仰与计算机力量的交融，虽然是不同时代不同领域里的人物，看似无可比较，但性情里同样的狂热与独特，以及童年的诸多不幸与叛逆却有可比对。作为缓解阅读紧张感的杨步伟先生的《杂记赵家》和隐地的《涨潮日》一前一后读完，一个是大陆，一个是台湾，串起来又是百年，两岸文坛、学界的大名在他们各自的笔端都是相遇相知的故事，读来不禁心生羡慕，动乱年间也能收获想要的美好和自由。接下来是《静子》和《我的猴儿子》，是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开始认识并喜欢上佐野洋子的，这次看她写母亲写儿子，笔意里的诚实更是动人心弦。就是这样，不到三天，获得了这么多的福利，平日里都要挤时间读的书，现在任性地当一回饕餮之徒，心无挂碍的手不释卷，真是感觉福利大大的。

写到这里，其实想说，我这点儿小伤根本无足挂齿，更不该在这里无病呻吟，却还是要向写下《病隙碎笔》的史铁生先生致敬，曾经与病魔进行过长期的斗争且写下那么多深刻的文字，实非我辈所能及。我也在想，自己偏偏那么巧，最没用的指头受了伤，也带来最大的不便。平日里总感到人生里有许多的无用，其实，无用与有用都不过相对而言。

这一次又给人生添了一个新体验，脱臼脱得这么巧妙，复位复得那么简单，可还是得静养些日子才可以穿鞋正常行走，不得不将日常所有的负担都卸下来，“解放”了双腿，不是常抱怨终日马不停蹄吗？这回品尝下失去自由行走的滋味看看！只是不可辜负这白来的“解放”，正好思量一番人生里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福利”还有一件忘了交代：那晚骑自行车眼见快到目的地就靠边儿逆行着，偏巧一电动车迎面驶来且速度极快，容不得我转向，甚至来不及喊叫提示对方，就一下子撞上来，对方瞬间人仰马翻，我倒是甩了自行车出去稳稳站住，仅仅一只鞋子跌落一旁，片晌儿才意识到自己左脚趾头出问题，钻心疼无法接触地面，好容易回过神来的男子非常好心肠，不顾自己如何，见状不由分说连忙载我到附近医院，看我单脚跳的无比狼狈又背我走进急诊大厅，接着跑前跑后帮我挂号、缴费拍片子，又背我穿过横七竖八躺着众多病号的急诊大厅到拍片室，一行下来，我们竟然在拍片室外聊的投机，不觉间，小伤经医生处理完毕，好像“不打不相识”一般，我竟然又认识了一个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