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帮忙的人都散了,小四和腊梅守上半夜,坐在那里,也忘记了冷,托着下巴看着奶奶身上的新新的棉衣棉裤。奶奶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新的衣服,这样的布料还是以前的,蓝涤卡,很结实很厚密的衣料,以前她冬天的衣服就这样的,她说,这一辈子都穿不烂了。
奶奶一直自己说要死,怎么不死,其实她很忌讳别人说死的。小时候为这挨过很多骂。妈妈准备了棉,那个是最后裹了进棺的蚕丝棉,奶奶哭过骂过,看奶奶脚上三角锥一样的鞋子,应该也是挺自己准备的。
奶奶也是做好了准备,也是有感觉的。这个年,她没收小辈的钱,对谁都有点留念。奶奶舍不得她的儿孙,她只要在门口等他们回来就满足了。
姑姑第二天回来了,姑姑年纪比向东大五六岁,他们这个年纪记得都不太清了,桂兰说,有那么老吗,这个都记不清,大五岁,都下半年生日。
姑姑像以往一样,站在外面,和村里的人说着话,偶尔还有点微笑。正月没过完,还有不少人在家。老一辈的大多在家,也过来帮忙,在这吃饭。
秀莲就一直盯着姑姑,来跟桂兰说,四奶奶就那么个女儿,一点眼泪都没有,真是白养了。看这孙女儿,眼睛都肿了。腊梅不知哭了几回了,来人她就跟着跪跟着哭,小四只是默默地跪。只要来人,桂兰也是大放悲声,小四有点疑心,母亲真的这样伤心吗?她只觉得有些难过。
桂兰手里捏着个手帕,擦了泪跟秀莲说,她姑姑来的时候就说她不哭,说她妈妈是升天享福去了,哭了反而不好。她真的不伤心呢。
秀莲说,那真是鬼迷心窍。
姑姑去年信了什么东西,入了什么会。桂兰说,说得可神乎了。等会她肯定要找你们说的,过年前来过几次找你爸爸,你爸说没功夫,她生气了,正月里没来。
外面又有了鞭炮声,有人来了,桂兰带着小义春荣小四等出去跪接。
是小姨和她的儿女来了。
没看见奶奶心念念的娘家人,腊梅再转头看看,真的没有。记得很小的时候,还在老屋里,村子里唱戏,奶奶娘家人还来了。好几个舅爹爹舅奶奶,许多的表爷表娘,家里都睡不下,连厨房都睡着人。
做了新房,他们每年在元宵节前后还来的。开始,那些表爷表娘年轻还来往的,现在大概也是老了。她转头看看爸妈,母亲的头发也是白的多了,父亲头发黑的多,但是腰一直歪着。
下午,红梅和友志过来了,友志的爸妈起先只是在门外远远地坐着,看着儿子媳妇快步来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友志冲他们点点头,拉着红梅往门口走,鞭炮被人扔在远处。
腊梅几个人陪着一起下跪,红梅在奶奶灵前忍不住哭了起来,说早知道过了年也回来看看。
腊梅说,好好的,一直那个样子,不过是小感冒一样,没料到。你们先歇着喝点水,饿了吧,叫小四找点吃的来,小四,给你姐夫也找点。
晚上,开始做法事,按计划,凌晨入殓,明晨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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