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第一次结婚具体是在什么年龄,我记不大确切了,大概四五岁吧。
我兄弟姐妹四个,我是老小,大哥和大姐都嫌弃我乳臭未干不怎么爱带我玩,于是我只能跟在和我年龄相近的二姐屁股后头,混迹于她的那帮小伙伴当中。二姐的小伙伴,自然全是女的,所以我很小就学会了女孩们玩的各种游戏,打沙包,踢毽子,跳皮筋等,相比之下,女孩们最热衷的还是自由度较高的非竞技性游戏“耍家家”。
她们随意组成几个家庭,分配好身份,各自选一块平地,就在上面建起了房子,房子一般有简易和豪华两种建法。简易的其实就是用树枝在土地上勾勒出房子的形状,划分出卧房、伙房、凉房等区域;细致些的还要画出炕、炉台、家具什么的。豪华的就需要用碎土块垒出线条充当墙壁,这样的房子工程量较大,面积一般较小,所以不常被采用。
我自然和二姐是一家,一般二姐是妈妈,另一个女孩充当爸爸,我是儿子。她们玩着玩着,就真把自己当成大人了,要给我娶媳妇。我开始扭扭捏扭很害羞,被一群“大人”围着一顿怂恿后,我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那一刻,我还真有一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的媳妇是秀秀,因为只有她比我年龄小,别的女孩,哪怕只比我大一岁,也要充当大人。确定了角色后,我二姐和她“老公”请了媒人到秀秀家提亲,然后定亲,接着是娶。娶的时候是用自行车。
所谓自行车,就是撅一截尺余长的葵花杆充当车把,双手握着,蹦蹦跳跳地从这边跑向那边。我和秀秀走在自行车队伍的最后面,我低着头,不时地看她一眼,见她也低着头,不时地看我一眼。我无法猜测当时秀秀以及那帮女孩的心理,但我是切实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那种感觉,可能就是爱情的雏形。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长大了,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给二姐妈妈撒娇了,不能再无理取闹了。她们像燕子似的叽叽喳喳,我却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最多嘴角向上弯一弯,显示着做为新郎官的甜蜜和庄重。其实整个过程很简短,大家只是象征性表演一下就匆匆进入下一环节,但我却进行得很认真,力求把每个细节都做到精益求精。
娶回来,耍耍新娘新郎,热闹一场,等到明天回过门,游戏就结束了。为了伪造出“明天”的假象,她们让我和秀秀在她们画地为牢的房子里待一会儿,算是洞房,她们则跑去玩别的了。这时候,其实她们已经出戏了,大概觉得这个游戏没意思了,各自回归到本来的状态,有的踢毽子,有的抓齿齿,有的打手背。
我却还在一丝不苟地扮演着新郎官的角色。秀秀的状态也不错,她说晚上了该睡觉了,就躺在画出的炕上假装睡觉了,没想到这家伙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我就坐在“炕沿”上,时而回头看看秀秀,时而看看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二姐她们,虽然有感觉到被冷落了,但仍在规规矩矩地等着秀秀醒来。她醒来了,就表明天亮了,然后我和她就能回门了。
然而那帮女孩早已忘记了自己“大人”的身份,她们乱七八糟地玩了半天,不知是谁说了声回吧,竟然没人提出疑议,没人觉得这个游戏还没完,就各自都散了。秀秀的姐姐过来把秀秀叫醒,两人也走了。二姐冲我喊了一声回吧,也走了。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叫道:还我老婆……
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悲伤,它留在我的记忆深处,鲜明而深刻,虚幻而真实,以至于让我常常有一种那才是我第一次结婚的错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