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元楼里出来,没走上两步,她就明白自己到底是忘了什么。
雨伞。
雨不是很大,只是风却狂的狠,吹得人背离了奔跑时的前倾姿势,需要向后仰着来抵抗,吹在头上阴冷似冰针,扎得脑仁隐隐作痛,必须要拿个什么来挡住才行。阿南把电脑包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挎包顶在头上快速的向小区大门跑去。
大门外的马路上熙熙攘攘,一派急促景象,雨伞从小区里跑出来,又急急忙忙的飘向远处消失在雨雾里。阿南站在小区大门口,瞪大眼睛望着不远处的道路,雾珠压弯了她的睫毛,沉沉的几预落进眼里。她掏出脖子里的丝巾角在脸上擦了一把,又继续往路上看。必须得找到一辆车才行。
地面的积水被车轮碾压飞溅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天空晦暗得快要同树冠的阴影融为一色。一切都是那么压抑,让人无端端的生出烦躁。雨天里上班就是让人讨厌。
周边这一带正处在建筑施工当中,机动车全部禁止通过,能够在路上跑动的都是三个或者两个轮子的。要去往公司通勤车的临停点要么走路,要么坐三轮车。可是路上那一水儿跑得都要飞起来的三轮车居然没有一辆是空的。看来是只能走路了。
阿南跑到门卫室借出一把伞,将伞贴在自己的头顶处,迎着风向上车地点跑去。这段路可以早一点通行就好了,只要机动车能跑起来,能够提前约到车,出行的各种破问题就可以全面解决。这种处于被动中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很是糟糕。
地面的坑洼里堆积了无数泥浆水,积水被踩溅起来,顺着鞋口跑进鞋子里,就连脚底也沾染了湿意。没多久鞋子里的水就多得可以发出声响,像是在人群里一边走一边放屁。鞋子里每响动一下,她心里的烦躁就增加一点。下雨天出门就是让人讨厌。
她尽量的避开行人,尽量的下脚轻一些,快一些。
风还在猛烈的吹着,在伞面上拉出不息的冲锋号,让人的心也跟着震颤。她像个失了方寸的相扑手,在泥水地里脚步慌乱章法全无。上个月才买的翻皮绒银灰色羊皮小靴沾满了泥浆,像是从某个垃圾堆里翻捡出来的。这是阿南毕业后买得最贵的一双鞋子,才穿了几次就成这般样子。看得她一阵一阵的心疼惋惜。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她又一次的在心里感叹起这事来。自从被外派出短差的频率增加以后,她就一直想要有辆车。夏天大汗淋漓中挤公交车的日子,冬天瑟缩发抖的在寒风中等车的日子,还有像今天这般的日子,她都不想再经历。但是自己要独立还房贷已经非常不易,如果要再加上一辆车,以及附带的车位,车辆保养保险,每个月剩下的钱估计也就只够喝水的。一切还得继续受着。
一点白色出现在雨伞边缘上,时隐时现不断放大,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公司的通勤车。在暗沉灰濛的天地间纯白色的车身看起来像是一头温良可爱的麋鹿。当白色的车头开起一个黑色的门洞时,一股暖流从从门洞奔流进她的心房。那些打在手上的雨水似乎也不那么冷了,那吹在头顶的风也变得有了旋律的美感。她把伞沿稍微往上抬,让大巴一直停留在视线里,加紧步伐快步跑过去。一阵强风过来,雨伞从手上滑脱,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随着雨伞飞了出去。好像有什么遗失了。
是志同道合的队友?
是风雨相伴的亲人?
还是一把雨伞?
阿南一时有些懵,脚上停了动作,站在那里回望着伞的方向任由自己的心被拉扯出一条长长的线。
“喂。”司机站在车门口大喊了一声。
阿南回头望向司机。只见司机手臂在空中挥舞着,他的胳膊机械而又用力的挥舞着,像是在挥散惹人厌的苍蝇。阿南沉沉的喷出一口气,将那点莫名升起的怪异情绪草草埋藏,快速奔向车子。
车上已经坐了一些人,一些双眼紧闭浮生偷睡的人。
看来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这一车没有自己部门的人。她抓着椅背慢慢的往后面挪去。座位上那些女的穿的都不厚,还有人穿了雪纺。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径直走到最后一排,脱下沾了雨水的外套,在最角落的一个位子上坐下,弓背下探把脚从袜子里解脱出来,接着又从包里翻出些纸巾将身上的雨水擦了擦,又给自己补了一下妆,把头发理了理,平复完情绪后,也和其他人一样闭上了眼睛。
偷得闲余好入梦。每一个坐上通勤车的人都爱这难得的闲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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