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换下绿装,穿上彩衣,再换了锦缎,又裹上灰衫时,小安已会喊娘了。看他两只举过头顶的双手小榔头似得在空中摆来摆去,碎豆腐块样儿的小牙“啊呜啊呜”一口一口咬着空气,全家人的心里都像喝了蜂蜜般甜腻。
老爹说:“来呐,安安,到老爷这儿来。”
老娘说:“安安,俺的大乖孙,到老奶奶这儿来。”
陈楞子说:“过来,大儿子,到爹这儿来。”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你可真敢说。去镜子里找找自己的眼睛在哪儿呢?”扑哧,大家都笑出声来,只有他无所谓地晃着那个仿若粘了两粒芝麻的冬瓜脑袋,“咋的?大儿子跟俺长得一模一样。”说完话,两手伸开,朝着安安的方向蹲下身来。你说奇怪不奇怪?三个人并排站着,三张脸同样笑着,六只手同样伸着,那小娃就是趔趔趄趄地钻进了陈楞子的怀里,咯咯的、清脆的笑声,如同晨间林里的第一声鸟鸣,把周围所有的鸟儿都唤醒了。
“楞子,你是不是也想能自己生个娃儿?”二柱和陈楞子同时把儿子顶在脖颈上时聊。
陈楞子从牙缝里倒吸一口气进去:“想,咋能不想。”他惆怅地低下头,“可就没那个福气的嘛。安安的户口村长给写了条儿,好赖解决了,可俺家还是嘴多钱少啊。不怕你笑话,花妮没来前儿,俺还是能囫囵些好玩意儿的,她来了以后,你瞅瞅,”他腾出只手拍了拍肚皮,“现在可好,有这个小东西,别说俺,花妮也落不下啥了。穷得叮当响,谁愿来?”正说话的他突然脖子上一热,紧接着一股暖意顺流而下,陈楞子的后背再画出一幅地图来。“哎哟你个小王八,又给你爹尿一身。”他嘴上硬气得很,待缩着脖子把安安稳稳当当端下来时,却“吧嗒”一口亲在娃儿的脸蛋上,生生把口水挤得淌下来,“臭小子,天天尿你爹,等你长大了,少孝敬爹一天都不行,听懂不?要是不给爹买肉吃,俺就把你的小肉咬下来吞了。”说着话,又把脸埋在安安的肚皮上拱起来,“咯咯咯咯咯”,娃儿摇摆四脚,在陈楞子的手里翻腾起来。
“咦,楞子,你现在可是……”二柱把儿子的手使劲扣在自己的脑袋上,一溜烟跑回家,跟着空气留下来一句话,“你可是——真膈应人,哈哈哈哈。”
如果日子每天都能这么美滋滋的,哪怕是穷些,都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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