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7.

我最近开始怀念起学生时代了。

不是因为怀念青春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上班太忙了。

尽管之前请了假陪她，但是恢复上班之后世界就立马灰暗了。

我算了算时间，每天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八九点以后到家，吃饭洗澡偶尔还要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再除去睡眠时间每天可以陪她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够干什么，我最近想要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启了傲娇模式的她抱进怀里可能都要花一个小时左右。

夜里的生活倒是非常正常的频率，只不过没有什么时间又缺少精力的我在一天天的牺牲睡眠时间之后，果然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其实都是我主动要求的。

这段时间我常常会忘记她不是人类，在我家住的两个月让她已经满身的烟火气息。

她现在偶尔会穿一穿我给她买的衣服了，虽然都是她自己选的。料理也试着学了一下，虽然只学了那种不需要加热的最简单的菜式。

天气凉快了一些她偶尔也会陪我出门散步，虽然只会选在还开着空调的大商场里。

我问过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季节出现在这种地方，因为她总不能是为了嫁到我家来才出现在那个大吉山上的。

她的回答是:在想。我无言以对，没再深究。

时间转眼到了十月末，不算是深秋，但也差不多有一些冬天的气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听到冬天都会觉得有一些亲切，大概是因为这是她喜欢的季节吧。

说起来前几天定期体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体温比之前的平均值低了一度的样子，这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呢。

我每天的心情倒是很好，只是看着她我就会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心情开朗，普通情侣常有的吵架拌嘴我们也一次都没有过，每天都幸福到想要晕过去的程度。

只是身体状况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换季导致的气温剧烈下降，长期无休的工作，无可避免的熬夜，几重摧残之下我感觉自己已经累到了随时病倒都不足为奇的程度了。

我也想过要请假去休息，但是这个虽然偶尔会宽松批假的黑心公司当然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得逞。

而且就算真的休息了，恐怕也免不了在家“操劳”一天，恐怕会更累也说不定。

今天下班还算早，我顺路从蛋糕店给她买了苦咖啡味道的蛋糕，因为她不是很喜欢甜味。

回到家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坐在门口发呆，我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按捺不住的抱上去。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欢迎回家的kiss呢？」

「没有。」

「不要这么狠心嘛……」

「说了没有。」她用手掌挡住了我的嘴唇，想了想却又轻轻踮脚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明明刚开始都主动挑逗我的，现在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我忍不住把她纤细的腰肢抱的更紧了些。

「才没有……」

不知道她想否认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我买了蛋糕，一起吃？」

「嗯。」

其实原本是想要直接洗澡休息的，但是一回家就只想陪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啊～」我拿着叉子想要喂她，她冷冷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丝毫不为所动。

「我自己吃。」

「我想试试看喂别人嘛，就一口就一口！」

她瞥了我一眼，无奈的张口。

一口过后，叉子上还留着些许蛋糕的碎渣，于是我心满意足的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红着脸白了我一眼，没有作声。

一个小小的蛋糕而已，在一边看着她干净利落的吃完未免太过无趣，我琢磨了半天。

「丽奈，喂我。」

「不要。」

「用嘴喂我。」

「你是笨蛋么？更不要。」

「求你啦～」我故作娇嗔。

「不，行。」

「呜……」我假意失望的底下了头，她有些不忍。

「久美子，那么想要接吻么……」

「嗯！」

「接吻不行。」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诶？为什么啊？」

「接吻不行，但是……」她隔着衣服将手搭上了自己锁骨的位置，原本没什么血色的雪白脸颊透出几分殷红。「这里，可以。」

她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和服，我看着她手放的位置，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可，可是……」

「久美子，喜欢的吧。」

这种时候倒是很有信心。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我伸手将她的和服领口松开，褪到了胸口以上的位置。裸露的肩头在灯光下泛着光，诱人至极的娇羞模样直让我想到初经人事的小女子。

「丽奈。」

「怎，怎么了。」

「今天，也可以吧。」

「不，不行！」

「可是是丽奈先诱惑我的啊。」

「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我一把扑过去把她压在了地板上。

近来丽奈不知道为什么很抗拒身体接触，尤其是接吻，但是在某一种情况下她是不会抵抗的，或者说没余力抵抗才对。

8.

「我爱你。」

纯白色的高原旷野，白雪堆积到让人难以回忆起大地本来的颜色。这片雪的下面是没有土地的，这片除了白雪便空无一物的荒原传达出这样的意志。

四周是连绵的山脉，或近或远，无一不被白雪盖满了山尖，只有少数地方露出岩石的色泽。

漫天飞舞着温柔的细小雪花，天空被云层覆盖，却也是明亮的灰白色。

我躺在这样的场景的中央，头枕着那个人的膝枕，丝毫不觉得冷，心中充盈着温暖和欢愉。

她眺望着远处，我想触碰她，于是伸出手去，她温柔的看向我，握住了我的手。

「我爱你。」

我再次向她重复，期待着她的回应，不知为何四周似乎起了浓郁。

她静静的看着我，看着我，许久没有张口，然后露出了无比悲伤的表情，摇了摇头。

那是我初次遇见她时她的表情，茫然又失落，哀伤的无法言喻。我慌了神。

「为……！」

「什么为什么？」

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我发现自己真的躺在她的膝盖上，她低头看着我。

虽然睡眼昏沉，但是刚刚她悲伤的表情我却历历在目，我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做噩梦了？」

「嗯……」

「关于什么的？」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

「丽奈。」

「嗯。」

「我爱你。」

「我也……」想听的话语被打断了。

「嗯……咳咳。非常抱歉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嗯？……明，明日香前辈？！」

一下子被吓的清醒过来的我猛然坐起了身。

「明日香前辈为什么会在我家？话说为什么我在家？？」

「不要露出那么可笑的表情啊，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高中的时候一样。你晕倒在公司了，所以我负起了上司和前辈的责任把开车把你送了回来。」

明日香前辈从我高中时就是我的前辈，现在在公司里即是前辈，也是我们这个小组的组长。

「我晕倒了？」虽然这段时间确实十分疲惫，但是应该不至于累到这个份上啊……

「与其说是晕倒，不如说是睡过去了，还流口水说梦话呢。」

「啊，对不起……」想到在公司同事面前丢脸的样子，我捂住了脸。

「明明昨天都让你提前下班回去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啊。」

「对不起！！」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我感到更加无颜以对认真负责的前辈。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还得回公司呢，你好好歇着吧。」

「给您添麻烦了。」我连想要土下座的心都有了，不如说要不是丽奈在这我肯定直接土下座道歉了。

「啊，你跟我出来一下，今天份的工资的事我得和你商量商量。」她看着我，露出了相当危险的微笑。

我犹豫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跟着前辈走出了家门。一出门，她就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是叫高坂丽奈对吧，那孩子，怎么回事？」

前辈好像看出了什么，我背后一凉。

「怎么回事……是指……」

「她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额，错觉吧……」她白了我一眼。

「你别想瞒我。虽然互相打招呼了，但是不管我问她什么她都不告诉我。什么情况？说到底为什么要在家穿那种衣服？」

「明日香前辈和丽奈说话了？」

「说话了，怎么了？」

「啊，啊，没事……」

「还有，虽然漂亮，但是漂亮过头了，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那，那个……其实……丽奈她心理上有一些疾病，对。所以她会和前辈说话已经是奇迹了！」

明日香前辈怀疑的看了我一眼。

「真的么？」

「恩！」我迫不及待的点头。「她因为一些原因流落街头了我才……」

「把人家捡回家了？一般不是应该想办法送回去么？你是看人家好看才趁机出手的吧。」

明日香前辈眯起了眼睛看着我，感觉到社会性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我赶忙辩解。

「不，不是！我们是互相喜欢一拍即合的！我才不是那种人啊前辈！」

实际上我觉得这两种说法应该都没有问题，只是听起来感觉不一样。毕竟真的捡回来了，也出手了，不过一定要说成两情相悦也没错。

「是么……不是那种人啊……」

看起来我这个，对心理有疾病又流落街头的美貌无辜少女出手的嫌疑还是没有洗清。

「还有今天的事。我看那个她很担心的样子所以没有当着她面说。你今天在公司的水房晕倒了，站着，靠着墙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拌咖啡的茶勺。」

「诶？诶？」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那么厉害的事么。

「虽然看起来只是睡着了的样子，但是太异常了，脸色也很差。以防万一我让公司的医生给你做了粗略的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我们公司原来有医生么，不愧是工作压力大到在网上有名的黑心企业。

「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很不对劲，明天你找人陪你去趟医院详细的检查一下。」

「知道了，非常感谢。」

「这两天就算带薪假。」

「诶？？可以么？？」

「反正我们公司员工的带薪假就几乎从来没用完过，我会和上面的人说的。」

「万分感谢！」

「嘛，保重身体。」说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日香前辈太帅了，要不是丽奈在我都要迷上她了。诶？以前好像喜欢过来着？喜欢过么……？算了，记不清了。

回到家里，一眼看到丽奈坐在床沿，她长长的发丝根根服帖，不管什么时候都美的像艺术品。

「走了？」

「嗯。」

「说了什么？」

「说她刚刚和你说话的事。她问你什么了？」

「工作，老家，还有双亲之类的。」

「那难怪你答不上来了。」

等等，老家，出生地总该有吧。不过雪女是怎么出生的，是什么原理还完全是迷啊。

我坐到了她旁边，从后面抱她。平时非得我死缠烂打才肯给我的抱的，今天大概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乖的像孩子一样，软软的任由我把她搂进了怀里。

「丽奈。」我用脸蹭着她微凉的发丝。

「怎么了。」

「我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不了解丽奈了。」

「就像你找到的传说里写的，冷艳却杀伐果断，看起来像柔弱女子实则无情……」

「那是传说里的雪女，不是丽奈。」我打断了她。

「我心里的丽奈，虽然说话和行动都很直接，但其实在心里也顾虑了很多，看起来很大胆其实意外的容易害羞，不爱笑，不爱说话，但是很温柔，有一点别扭，很可爱，让人想要欺负，然后……很喜欢我。」

「……除了最后一点，我都不否认。」

「真的？」我有点委屈，把她抱的更紧了些，她也顺从的靠在了我的身上。

「骗你的。」

「……欺负人。」

「你今天好不容易老实点，报复你一下怎么了？」

「呜……」虽然有点不服气，但我现在只想安静的抱着她。

「你还说不了解我，这不是了解的很透彻么。」

「可是，丽奈的身上有许多许多秘密，我一个也不知道。」

就像刚刚那个梦一样。

被丽奈拒绝，只想想，我就觉得心痛的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想知道么，我的秘密。」

「嗯！」

「好。」她意外的干脆。

「我忘记了。」

「等等，这是什么装傻角色的台词。」冷不防这么一句让我憋不住苦笑。

「我全部忘记了，几乎连同自己的名字一起。」

虽然之前就有这么想过，但是事实还真是单纯又残酷。

「妖怪也会失忆的么……」

「你还记得你遇到我是什么季节么？」

「夏天最热的时候……」

「对，最热的时候。对于雪女来说在那种季节单独跑到人类住的城镇里来简直就是自杀行为，别说失忆了，能活着都已经堪称奇迹了。」

「那为什么你要来……」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甚至想要敲着自己的脑袋问问以前的自己为什么。」

「……」我抱着她，心情复杂。

「不过还是可以确认两件事。」

「什么什么。」

「我是来找你的。」

「诶？」

「我知道你的名字，从一开始就知道。」

「诶诶诶？？？」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既然把你的名字记得比自己的名字都清楚，那我来这里想必是和你有关的。」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不知道。有可能是有恩要报，也有可能是有仇要报……」

「停一下停一下，好可怕……」

恩？仇？我这辈子就去过一次北海道的滑雪场，还一直窝在酒店里没出来过，我能和雪女这种深山里的妖怪有什么瓜葛啊……

等等，小时候是不是也去过一次那边来着……

「还有第二。」她打断了我的思绪。

「事到如今如果你背叛我或者是告诉了别人我的身份，不问理由，绝不留情，一定会杀了你。」

「那可能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丽奈能一直是这个温柔可爱的样子啊……」话说连记忆都没有了却还是把这个记得一清二楚，雪女一族究竟对这种事情到底是有多深的芥蒂啊……

「哼。」不知道是不开心了还是傲娇了，她冷哼了一声。

「那丽奈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恢复记忆么？」

虽然我总觉得不恢复记忆也挺好的。

「应该，下雪了的时候就会恢复吧……」

她说的模棱两可，我看了眼窗外，秋风萧瑟却也不像是能下雪时候。

「恢复记忆了，还喜欢我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不喜欢也来不及了，被你那么欺负过……我还能跑到哪去……」

「诶？什么意思？」

「听不懂就算了！」

「我真的没听懂嘛。」

「会喜欢你的，我保证。」

「嘿嘿……但是被我欺负是指什么啊？」

「不知道！」

「诶～？告诉我嘛。」调笑着我搂紧了她的腰。

「变态。」

总觉得话语里满满都是宠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