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回办公室的途中,有一小圃,圃中有一小径,极狭,才可通人,曲曲折折,通往幽处。两旁虬木参天,绿竹猗猗,偶有新栽小树杂于其间,叶子大多呈鲜绿色,日光映照之下,泛着清翠的光泽,生命力诱人得很。
如果课程不是太赶,吃完早餐,我都会暂时抛却俗务,在小径里流连片刻。每每立于树下,身体尽可能地延展开去,放大每一根毛孔静静地感知周遭。是时,往往,鸟儿们嘈嘈切切,自在鸣啾,或欢畅,或阴郁。树枝们随风摇曳,大块大块地动,细叶就在碰撞中沙沙地响,像时光在流。
昨天早上无课,时间相对空余很多,我就躲在树下,在小径的幽处,静享一个人的闲适。时日已近仲夏,空气中稍热,就有知了拼命地叫,略显聒噪。循声踱去,发现其趴在一个小树上,距地不过人许,形甚健,翅甚长,两把钢刀般顺在身侧。见有人来,它竟不停歇,声音越发咄咄,像在叫板。
咦,我斗志陡升,上去一巴掌就把它捉在了手中,心想,斗筲之虫,竟不自量力,跑过来欺负我,扰我清幽,让我不能安适,我也要让你尝尝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个什么感觉。
被捏在手中,翅不得展,爪不得着,它只有越发地叫。声音超级大,仿若气急,似在唾骂,我也自是不理,于是一路走,手上就像哨子般一路响。被老师们撞见了,他们惊讶之余,也只是笑,我像是得了鼓励,欢喜得像个孩子。四指间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它骂得更凶了。
办公室里已有两个同事,我扭门而入,手上唧唧的叫声也随即跟了进来。办公室不大,声音就尤其响。一同事充耳不闻,继续低头做他的事儿,另一同事错愕片刻之后,朗声笑道:小杨,你好残忍。
我不明所以,问其原因,对曰:别人在地下辛苦十几载,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只求有朝一日,能立于枝头,觅得佳偶,温存片刻,而你竟把别人捏在手中,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是残忍是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他这么说,我竟莫名生出罪恶感来。再看手中的它,似乎亦有所悟,不叫了,腿也不动了,只呆呆地伸着,不知在想什么。
我把窗子打开,把它放在手上,欲让它振翅飞去。六脚甫一着实,它竟有些犹豫,趴在我的手上,久久不动。它究竟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但也能觉出,它这断不是在感谢我。起始我本与它毫不相干,在各自的世界里自适其意,只因它扰了我,我便凭自己的势把它玩弄,如是说来,我与那些我一直鄙夷的人也没多大分别。
我把手抖了两下,许是感觉到了震动,它六脚一蹬,鼓起它那如刀般的双翅,毫不费力地飞走了。
真是一个生命力强的主儿,我心道。
今天早上,行在那条小径上,我又听到了蝉鸣,声音从同一地点发出,如昨日般雄健。我就想看看是不是我的故友,甫一靠近,声音就戛然而止,等再近些,那虫似乎感知到了危险,发足一弹,扑腾着翅膀就飞走了。
“不是它,不是它。”我在心中喜道,竟欢喜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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