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

作者: 羊恩 | 来源:发表于2017-04-17 23:03 被阅读0次

     台上是戏子吚吚哑哑,台下是观众摇头晃脑。夜里的灯笼不明不暗,只瞧见戏台的布帘里伸出半个头来,滴溜圆的眼珠看着台上的人。

     一曲末了,便见台上一个小旦并了碎步,转去布帘后,将那半个小头给带了进去。

     台下是喝彩声,将灌着酒水砸吧嘴的声音盖过,王老板仰头腆着肚子晕的迷糊,被喝彩声惊了一跳,看着台上戏散场,摸了把脸,合着人们的喝彩一起拍掌,叫好。

    摘下头花,卸下妆容来,小旦的脸渐渐刚毅,棱角不羁。一旁低落的小孩看着他的眉眼,慢慢伸出手来,触及到他扎手的胡渣,才颤抖了一下收回了手。

    相视无言。

    “阿徉,莫再让娃娃来了!”老板扣着瓜皮帽,举着烟杆,指了指孩子。

    阿徉点了头,眼睛却看着孩子。

    牵了娃娃的小手,阿徉将刚换下的戏服在小屏风上一搭,便出了门去。

    屏风里一声惊呼,接着是尖锐女声响起,“反了反了啊,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反了天了啊!”

    娃娃撅着嘴仰头,看着阿徉询问的眼神,又抿了嘴低下头,补丁的小布鞋踢过脚边一颗石子,惊了在附近寻食的黑狗。

    阿徉看了看屏风,又看了看跑远的黑狗,松开拉着娃娃的手,一把抱起娃娃来。

    脸颊的胡渣扎着娃娃稚嫩的脸,娃娃几次把头转去外边,都被阿徉的大手揽回。

    夜已深了,昨夜的圆月,今日被没在云里,街旁一侧的灯笼被风咬过,没有灯光,只有糊纸呻吟着。

    阿徉将娃娃抱得更紧些了,扯来衣襟裹了裹娃娃的肩膀,只听的到娃娃低低的挣扎,“阿爹,疼。”

    阿徉松松手,将头靠在娃娃肩上,眼里泛起花来,始终未说一句。

    茅篷的小屋,只有灶肚里有些炭火的痕迹,光的明灭也只模糊看的见矮凳上发呆的人。

    一片寂静,娃娃已在隐隐风声中睡去,靠在阿爹的肩上甚是安稳。

    阿徉不知如何感谢正在灶肚前的人,看不清她的脸,他只是还记得她的模样。

    炭火一声噼啪,她的回忆止步。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她疲惫的脸上舒了一丝笑意。

    “傻站在哪儿做甚?夜里风大,快让祥儿睡下吧!”女人伸手将娃娃抱了过来,在黑夜里摸索着进了里屋去。

    阿徉感觉头顶的茅草在风里摇晃,似乎嘲笑他的无能,又像是在挑衅他,他伸手扯下那几根茅草,在手里揉成乱团,扔进那炭火中。

    茅草的燃烧,让屋子多了些光亮,也正照见从里屋出来的女人,纤细的手正撩开布帘,墨色的发随意的盘起,耳侧别过的发也将要散落在眼前,她却毫不在意。

    她眼神有些许呆愣,张了张口,又低头含羞的笑笑,那颧骨便高高悬起。

    他还想再仔细瞧瞧这张脸,可惜火光一闪而逝,他又要在黑暗里回忆这张脸。即使今日他已知,她的模样早不是从前,就像他自己也已经不是从前一般。

    他沉默了多少年?

    他不敢回答,也答不出来。

    思绪正要飘去从前,他却感觉身边起了温暖的风,一个瘦小的拥抱将他环住。他下颌是她飘飞的发,胸前是她的泪痕,但她没有发出声来,只任由泪水浸湿他发黄的白布衫。

    “我宁愿你刚刚没有看见我,这样我在你记忆里就会一直是漂亮的。”她低哑的声音,撞着他的胸腔。

    他无法安慰她,只能在黑夜里抚着她的脸,描摹从前的模样。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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