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街上第一缕烤山芋的香味飘起来的时候,我给母亲打电话,让她给我准备一袋子山芋带过来。
母亲每年都会在地里种些山芋。从前山芋是当口粮的,现在不同了,家家都有大米吃,不吃这东西了。但母亲还是会种一些。
母亲接到我要这要那的电话,照例欢天喜地的,仿佛得了什么奖赏,连声说有有有,语调是欢欣的,雀跃的。
隔一日,一袋子山芋母亲已托人捎到城里来了。不用倒出来查看我便知道,那里面一个个山芋,都经母亲的手,细细挑选过。稍稍破点儿皮的,母亲肯定扔了。个儿不大的,母亲肯定扔了。长得不齐整的,母亲肯定扔了。母亲认为不甜不粉的,也肯定扔了。
母亲的电话随后而至。母亲问我,山芋收到了? 我答,收到了。母亲便又问,好吃吗?我笑,你种的山芋,当然好吃。母亲就快乐得很了。母亲说,吃掉还有,吃掉还有,家里多着呢。我说,哦,吃掉我一定回去拿。
事实上,我还未曾来得及吃,也吃不下那么多。但过一段日子,我肯定会再问母亲索要一次山芋。不止山芋,我还索要菠菜、青菜、萝卜、香菜、大葱、豌菜头等蔬菜,母亲的地里有多丰富,母亲就有多快乐
最喜欢听母亲在电话里这么跟我说,梅啊,地里的黄瓜又能吃了,地里的香瓜也能吃了。这个时候,我总是十分惊喜地说,啊,是吗,是吗!我的惊喜也总能激起母亲的兴奋,隔天,我准会收到母亲给我准备的一大袋子的瓜果菜蔬。
母亲为我准备这些东西时,是无比快乐的。父亲曾笑话她,说她嘴里还唱着歌去准备的。我能想象出那样的情景∶屋檐下,母亲半蹲着,用手一一整理着要带给我的东西;阳光碎碎的,落在母亲灰白的短发上,母亲的心中派着甜蜜,哼着她才懂的歌。她在想,这一棵青菜是我女儿要的呢,这一只山芋是我女儿爱吃的呢。母亲因此而幸福。
我单元楼里,也住着这样一位老母亲。老母亲的儿子女儿都在外地工作,平日里,就她一个人住,几乎无声无息。但一到秋天,她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每日里楼上楼下跑,人都仿佛变年轻了。我也听到她跟楼里的人打招呼了,声音亮亮的。有人笑问她,奶奶,又准备腌成菜啦。老母亲响亮地答,是哩是哩,我儿子女儿都打电话回来,说就是喜欢吃我腌的雪里菜。改天,我们必能看到楼前空地上,晒着许多洗净的雪里族。老母亲在一边守望着,像守望着她的孩子一样,眼睛半眯着,极快乐的样子。
女孩琳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她的母亲一直结实得像堵厚实的墙,为琳挡风遮雨。但号如工作了,到了外地,她母亲突然患了病,又是生眼又是头疲的。琳很着急,买了许多药寄回米,但都无济于事。后来,有高人点拨琳,说她母亲或许是因为不适应她的突然离开,内心空落才害的构。琳恍然大悟,再打电话回家,她就跟母亲要东要西,今天要母亲缝件衣服,明天又要母亲帮她做双棉拖鞋,还要在鞋头上绣花。她在电话里对母亲撒娇,妈,商场里卖的那些,都不如你做的好,我喜欢穿你缝的衣服,喜欢穿你做的棉拖鞋。她母亲一边责怪琳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边欢天喜地去买了布来,一针一线为琳缝着衣服,做着棉拖鞋,失眠和头疼竟不治而愈。
想来,要让一个母亲高兴,不但要记得买些东西给她,更要时不时地向她"索要",告诉她,你就是喜欢吃她做的糖粒粑,你就是喜欢穿她做的棉布鞋。这比买什么补品给她都管用,她会因此快乐健康而延缓衰老。因为,她要好好活着,她的儿女还需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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