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昏昏沉沉的脑袋因小孩尖锐刺耳的哭闹声而渐渐清醒。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朝不断被列车甩远的破旧房屋定神望去。

窗内是高科技的舒适宜人，窗外却是一间又一间拥挤破旧的房舍。

在两三层的泥黄楼房里，空间被间隔出一个个小方格，人们无处晾衣，只能将衣服统统挂在门前稀松耷拉的电线上，让其随着列车飞过而左右摇晃。坐在列车里看过去，像是群魔乱舞的一群小精灵。

让人心酸的是，那些衣服，似乎是那一大片房舍当中最具活力的物品。

除却随风飘荡的衣服，剩余的，都是满眼土黄的贫苦。

很想知道，他们在政府规划中的“超一线城市”中的间隙，过着与之光鲜亮丽的外表截然不同的生活，会是何种心情。

焦虑、痛苦、无奈、难过……所有不轻松的心情，都从我心中掠过。

有时候走过的地方越多，对这种贴近到地里的贫穷之地越是留意。它们在我脑海里深深扎根，提醒着我繁荣背后的残酷现实。

02

许多年前旅游途径三峡的某个景点，忘记是哪个景点了，大抵是因为三峡的景点都大同小异吧。

我从喧闹的纪念品商铺仓促逃出，迎面撞见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衣着破烂的他提着锈渍斑驳的铁腕，左臂断掉了，只剩一个小尾巴。

他咧着嘴巴，双目无神，冲着我不断卖力地转动着他的小尾巴。

靠近我走了几步，又怯生生地退了回去。

时隔多年，这条不停转动的小尾巴总时不时显现在我脑海里。

特别是在城市里撞见突如其来的贫困地段时。

每每想起，都思考着，那人，现在过得如何？

可我不敢细想下去。

不然现实的残酷冷漠估计要将我吞没掉。

03

前些日子陪父母回乡饮酒。

颠簸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满眼土黄色的乡下。

人们在开阔的篮球场里搭起了帐顶圆桌，入夜亮起昏黄的灯光。

大家举起筷子说说笑笑，也有不少人忙上忙下地传菜和收拾桌面。

这么一百多号人当中，我单单瞥见了一个孤独落寞的身影。

酒席的边缘，一个瘦削的男人坐在粗糙的自制轮椅里，用变形的双脚勉强吃力地向后蹬，以推动轮椅前进。他脸型凹陷，颧骨高凸，眼睛大得几乎是要掉出来一般，一直朝酒席这边望着。那眼睛里没有故事，没有期待，没有空洞。什么都没有。像黑洞一样将所有东西吸收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路过许久之后，我脑袋都还在回想着他奋力向前的姿态。

04

所以我们必须承认，那些浓黑得发烫的苦楚，离我们真的不远，而且渗透在社会的每条缝隙当中，只要你稍稍留神去看一看。

他们的眼神，也只需你稍稍略一眼，你就能多多少少了解到其中的痛楚。

社会不停转动，那些被远远抛却后头的人们，可能穷极一生的力气，都不能追赶上一二。

只是倘若社会停滞不前，他们的生活，估计比现在的，仍要苦上数倍吧。

请心怀悲悯，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