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就看见了冷沐暄,于是上前道,
“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先生,凌昀有礼了。“从初次见面,不知为什么楚凌昀一直都对冷沐暄很是尊敬,随医童称其“先生”,可能冷沐暄的知识密度真的让他足以认他做先生,况且冷沐暄生来就有一种让人钦佩、想追随的气质,尽管是现在这样行动不太方便的他也丝毫不影响。
“是凌昀啊,我们真是有缘。”冷沐暄抬眼看了一眼楚凌昀,只是一眼,很快,他的注意力接着回到他原本的关注点——山下一处很隐秘的树林。
“可认识林中二人?”冷沐暄向正随他视线看往山下的楚凌昀问道。
“不认识,先生可认识?”楚凌昀仔细辨认后说道。
“左边身形较瘦的名叫谢进,江湖人,武功平平但轻功极为出色,放眼整个江湖只怕也难寻得一二对手,最擅长搜集情报。在他对面是南诏权倾朝野的摄政大臣王嵯巅的长子。”
“南诏国摄政大臣之子?怎么会在此处见一个江湖人?”
“王嵯巅原任弄栋节度使,自南诏战胜吐蕃后,节度使权力逐渐增大,南诏境内武人掌权越演越烈,加上主幼,王朝逐渐呈现被强臣控制的局面。丰祐即位后,以王嵯巅为首的一帮武将在没有得到南诏国王丰祐的命令下,竟然擅自发动集结全国兵力,意欲对我国蜀地进行大肆抢掠,侵入中原。目前,就有小股南诏兵在边境不断滋事,王嵯巅野心勃勃,企图借此挑起战端。南诏王其实并没有实权,眼看无法阻止,数日前,遂派自己的妹子南诏公主蒙惠卿携其亲书密卷秘密到长安朝见皇上,讲明王嵯巅阴谋野心并请求皇上派兵助其平定内乱,收回兵权,维持两国邦交。这时候,他派自己的儿子偷入我境内,恐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看来事情不简单啊。”冷沐暄似乎洞悉一切,平静的向楚凌昀解释道。
楚凌昀一直以为眼前的“先生”是一位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虽然他十分钦佩他的学识,惊讶他见识之广,却着实没想到身在江湖的冷沐暄对朝局也看的很透彻,甚至谈起邻国国政也是如此信手拈来,这倒是颇让他感到惊讶。
楚凌昀不任朝职,对两国之间的外交也了解不多,听到冷沐暄这样说,目光转向冷沐暄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这王嵯巅想设法阻挠南诏公主入京师?”
“恐怕不只是阻挠。还有……”
想到这里,楚凌昀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望向冷沐暄,“难道他们的下毒对象并不是我,是那位姑娘?”
“你是说南诏公主?”冷沐暄事先并不知道南诏公主和楚凌昀曾经碰过面,当然他们肯定不会互相泄露身份,因为也不认识嘛。“是,我在茶楼见过一位姑娘,她谈吐不俗,江湖人打扮,跟着一个会功夫的侍女,甚是与众不同,没想到,”楚凌昀给与了肯定而详细的回答。
“没想到是南诏公主。”冷沐暄放下茶碗,看着楚凌昀,抢先帮楚凌昀说了。
“是”
“这也难怪,她本是暗中前来,行事低调、掩饰身份是必然的。”冷沐暄明白下毒之人很可能就是冲着他们去的,他先前得了传书知他不知为何身中奇毒且距离寒冰谷不足二十里,现在看来,楚凌昀中毒极可能并不是意外。现在的问题是,南诏公主哪里去了?
“当时想这姑娘谈吐不俗,虽然一身江湖人打扮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但毕竟是两个姑娘同行,也不好过多打量猜度,就没多想,现在想来,是大意了。”
冷沐暄刚一摆手,正想说什么,被进来禀报的下人打断了:
“先生,门外有一位自称是这位楚公子的兄长的公子求见。”
楚凌昀闻言,大喜,忙说:“我哥?他怎么找来了。”
冷沐暄听到禀报,看了一眼楚凌昀,对仆人说,“快请进来吧”
“是,先生”
寒冰谷门前,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都不足以形容,只是面带焦虑,急急的伸着脖子在看什么。
“楚大公子,先生有请,里面请。”
不多时,就来到了楚凌昀的房间。看到兄长,楚凌昀忙问:”哥,你怎么来了?”
楚凌天早瞥见他,确定他没什么事,不忙着看弟弟,先向冷沐暄致意,“在下定国公府楚凌天,久仰冷神医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庆幸。”
冷沐暄忙回礼,“楚公子客气了,冷某一介寒衣,不敢当不敢当。”
“哥,你怎么来了。”见他们彼此见过礼了,楚凌昀又问了一句。
“你还问,你若肯听我信中所言尽快回府,怎么会生出这许多事。日前,父亲接到冷神医的信,信中说你受伤在此静养,虽说来信之人特意说明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但家人仍不放心,这不,我便快马加鞭来看你了。”这位楚大公子虽然语气中略有嗔怪,可却看不出他有一丝的生气,反而更多的是心疼,“你啊,出门在外说过多少遍了,多留个心眼,江湖险恶,人心复杂,就是记不住,害父亲、母亲为你担心!”
听兄长提到冷沐暄曾写信给他家人,楚凌昀感激地望向冷沐暄,他正为自己失踪半个多月,没有跟家里联系而愁呢,想不到冷沐暄在帮他调养的同时也给他家里报了平安,冷沐暄微笑着点点头。
“哥,我知道了,我这不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么,下次不会了。你给我留点面子,有人看着呢!”楚凌昀向大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冷沐暄还在旁边。
楚凌天不好意思的向冷沐暄笑了笑,“不好意思,凌昀他一向如此调皮,冷神医见笑了”,接着认真的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冷神医,不然舍弟这条小命恐怕就。”
冷沐暄连忙说到:“楚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令弟与我乃是朋友,冷某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神医,另外,舍弟一向任性胡闹,在府上这些时日,一定添了不少麻烦,神医见谅。”虽说这些话一般是客气的,但听楚凌天说话时的样子倒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这兄长还真是不给弟弟留面子,一下子把老底都揭了。
楚凌昀看情形,觉着不对劲,连忙插嘴,“哥,你说什么呢,我这几天重伤在床,近日才能下地,很乖的,没有胡闹,是吧,冷兄?”说完,冲冷沐暄递个眼色。你别看楚凌昀在冷沐暄面前一副认真听话、聪明机变的样子,在楚凌天眼里他跟猴儿没什么区别,胡闹着呢。这倒不是楚凌天带有色眼镜看他,楚凌昀从小受宠,没经受过什么挫折,又出身世家,难免骄纵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习文练武,成文武全才,也只有在父兄面前才能尽展天性。不过,这半个多月以来,楚凌昀确实大部分时间都乖乖躺床上养伤,主要身体条件不允许。
“所以,我要提醒神医,防着点你啊。”楚凌天坏笑着说。说完,在楚凌昀额头重重一点。楚凌昀委屈的摸摸额头,“哥”
冷沐暄看着他们兄弟斗嘴,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不多时,就径自出去了。
“说说吧,怎么受伤的?”楚凌天看弟弟如今身体并无大碍,打趣似的问道。
“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这余毒可还未清呢。”楚凌昀从小一闯祸,他哥就这么看着他,让他老实交代,他最怕哥哥这样看着他了,仿佛自己又惹了什么事。
虽然冷沐暄信中提到楚凌昀养伤,但未说明他是中毒,乍一听,楚凌天就问,“中毒?你怎么会中毒呢,怎么回事。”
“额,哥,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你从京师来,朝中最近可可有大事?”楚凌昀想从自己哥哥这里得到一点南诏公主的消息。
“嗯?我早上明明看到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啊?”楚凌天故意逗他。这个弟弟向来天性爱自由,对政务一点兴趣都没有,自成年之后便一直在江湖上游历。
楚凌昀心思简单,但哥哥语中调侃之意还是听得出来的,“哥,说正事呢。”
“正事?”楚凌天笑了,然后坐直了,接着说,“那你就说说吧,你向来并不关心朝中事,怎么一见面你倒是先问这个。”
“哎呀,我这不是在这待太久,无聊的嘛。”楚凌昀随意找话糊弄着。
楚凌天认真的看了看楚凌昀,楚凌昀扛不住了道“哥,你先告诉我。”
楚凌天看他认真的模样,说道,”还真有一件大事,近几个月总有小股南诏兵在边境生事,侵扰百姓。剑南节度使杜元颖昏聩无能,不晓军事,在任上的几年里,边防军武备废弛,几乎没有抵抗能力。朝廷对此极为重视,决心整肃边境,处理南诏问题。“
“嗯,这个我知道”
”我还没说完呢,不过两日前,南诏公主秘密抵京,她带来了南诏王的亲书密卷,说明了南诏内乱以及王嵯巅意欲挑起战端的阴谋,请求皇上出兵助其诛杀叛臣,平定国中内乱。”楚凌天话锋一转。
楚凌昀得知南诏公主已经见到皇上了,简直是惊讶和惊喜并存于心,“南诏公主已经进京了?并且见到了皇上?”
听到楚凌昀这么问,楚凌天则一脸疑惑的问:“你怎么知道南诏公主进京的事,她是暗中前来,你重伤在此,如何得知?”
面对兄长的疑问,楚凌昀将自己上一次见到冷沐暄以及自己这次受伤的经过细细讲给他。
冷沐暄书房
冷沐暄从楚凌昀处出来,拐过一条狭长的走道径直去了书房。相对于客房的位置与布局,冷沐暄的书房似乎更像一间见不得光的密室,只有一扇被郁葱葱的柿子树遮住阳光的半开窗,秋冬两季还好,叶落枝枯,只留下数不清的柿子灯依然悬挂在上面,向世界宣布着它们的不服输。冷沐暄喜欢静静地坐在窗前,他总是习惯就这样看着窗外由绿变黄的柿子,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旁边是一排连着的书架,种类不限,宣示着主人的博冠古今,正中是一张矮茶几,放着新砌的热茶和一只似乎用了很多年的旧埙,冷沐暄转过头,伸手拿起了那只埙。这时,谦叔推门进来了,冷沐暄的书房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但不包括谦叔。“先生,越州来信了。”
看完信后,冷沐暄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谦叔,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两日前,南诏公主已经抵达长安。”谦叔回答。
“两日前,”听到这个回答,冷沐暄顿了一下,随后就像在思考着什么,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拿起那只握在手上的埙吹了起来。然后谦叔也出去了,只留下冷沐暄一人吹埙。
不知为什么,冷沐暄用埙吹出来的曲子都很凄凉,他也很擅长抚琴,听他抚琴的人都能被他弹琴时那种平和的心境所感染,竟不知是眼前这位抚琴的男子温润的气质影响了自己还是被他所抚出的柔和的琴音感染。
尽管他的琴艺这般好,却极少弹。冷沐暄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坐在窗前吹埙,好像有心事,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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