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

早餐，是早晨吃的饭。这是汉语字典里说的，想必，久居中国的人，都是知道的。

我本用不着出外早餐的。因我所在单位是提供饭食的，也就是包吃包住那种。只不过一天只管两顿，两顿饭开设的时间又在通常人们吃三顿饭之间进行，属二不夹一那一类型，跟喂豬似的，再加上人类大家都吃早饭时，我与同事们都在扁大头睡觉，故常规的早餐，对我们这号人来说，就成了可有可无的虚幻摆设。

而今早却与往常不同。大头觉睡不囫囵了不说，这一向不亲热的早餐，在今晨是不弄不行的。

不是我本人要吃，而是我娇美的N恋情人要尝鲜儿。

她朦胧着一双多情的眼神儿对我说，折腾了一通夜了还那么缱绻缠绵…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仲能硬能软…有点节制行不？听说这小区前门外的商业街卖的胡辣汤老好喝了…你快起来给人家打一碗回来行不？

早餐不吃行不？我推三拉四犹犹豫豫不想出被窝。

你不知道人家饿得心慌么？

…还饿哟！

…贫嘴儿！恋人以她特有的魅力，委婉地媚了我一眼。

我一轱辘跳下床，趿拉双呱踏板儿，披了件夹心睡袍，一手下意识地系着扣子，一手用背揉搓着极度惺松的眼皮子，呱哒呱哒往一条龙商业街赶。

多日不来光顾这个破地方，印象中的人头攒头擦肩接踵，今晨却门可落雀，行人少得不能再少了，约摸有三俩根儿的样子，且个个行色匆匆，几乎面目僵硬没有表情，惟我臊儿巴干吊儿郎当心不在焉若无其事我行我素东看老鸹西看雁…。

街上卖饭开门的也没几家，多半都给封条贴着，好象没了人气儿至少也在几个世纪之久罢！

那个特勤快的大胡子夫妇也没营业…他拿手经营的胡辣汤大油条…看来是没法儿品尝了！

我望望前后左右，就一家门面在冒着热气。

说心里话，这一家我不太想去…若不去，甜心可意的恋人她那吃早餐的心愿就会彻底泡汤不能满足她啦！

我踽踽迟迟地向前走，头也不敢抬，象做了三陪的小姐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地羞于见人。

哎哟哟！这不是人见人爱英俊倜傥玉树临风的发哥么！一个脆生生的少女迎着我道。是小丽，淑女早餐店的正统掌门人。

妳说点儿别的行不？我如霜打的茄子，少颜无色，无精打采地回她一句。

小丽可滴滴捂了娇唇笑了一阵，大约笑够了，绯红着俊脸，极青纯地低声道，…一街两行都知道咱俩儿有过一腿子的…谈了一年多，说劈腿儿就劈了…撇得那么清？…我看是发哥你的扭扣扣错眼子啦…哎哟哟怎这么粗枝大叶哟！小丽说着，欲要帮我纠错。

我忙挥手制止，并说，咱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有青莲喜它！我是来打早餐的，豆浆来一份，带了走的。

小丽和颜悅色，说，由发哥光顾小店，蓬荜生辉哟！

我无心与她瞎咧咧，再不接她的腔儿。待她麻利包装好递我手中时，我扭头就走，呱哒呱哒…。

咳，咳！

我闻咳止步，扭头发问，…我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了结么？

小丽静立那门前高台上，一只葱根儿的纤手伸得长长的…。

我忽然悟出，还没付饭钱呢！掂了就走的行为是打劫啊！忙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给她，站着不动，单等她找八元零钱的。

小丽收了钱，却向我挥手，说，走吧走吧！

我说，一份豆浆，不是两元么？

都新冠了，早涨价了！

…那也不会猛涨这么多吧？

单对妳涨的…。

为什么？

…以前，响俩花前月下，没舍得花过你一分钱…今忽然逮住了一个冤大头…想狠狠地宰一把，留…留作永久的纪念吧！

…我腿若灌铅，脚似钉钉，竟一点儿也挪不动了。

…人家知道你有一顿没一顿的…脸也清瘦了许多…系个扣子也会出错…你尽情地浪吧，待你浪够了…小丽给妳洗衣做饭…俺在这里等着…！

我步履忐忑。

我不敢回头，我知小丽泪窝儿浅…不用看，她的眼圈儿一定早己红润了！

可我手中的早餐，还好意思再带给我被窝里那个新的恋人么！

    4月6日上午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