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行

落日残，孤鹰旋，黄尘漫漫。

他依旧背负着那把剑，黑布包裹的剑。

那是一把江湖人中人人觊觎的宝剑，是杀人的利器，是血肉魂灵铸就的不朽神兵，或者说，邪器！

他已快不行了！

纵横的刀伤剑伤处，血痂脱落又凝结，伴随着他的脚步愈发踉跄。

黑布包裹的脸面，唯有那一双眼睛，那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坚毅、不屈！

他应该还年轻。

或许，他还不知道，他快要死了。

一步一步，一撅一拐，血色霞光聚在他的身上，黄尘漫舞间，掀开裹脸的黑布一角，依稀可见，真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却又遍布风尘沧桑。

终于，他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向前一扑。

孤鹰一身喑哑的嘶鸣。

天地苍茫一色。

他挣扎着……

终是徒劳无功！

夕阳红霞，红透了半边天，像是血，鲜红的血！

一缕余光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忽然平静下来，翻转着身子仰躺在黄沙中。

天空从未如此明亮，黄沙大地也从未如此温暖。

他忽然醒悟，自卷入江湖的血雨腥风中，他从未有暇观赏身边的一花一草一木，他总是在刀光剑影中厮杀，生死一线间徘徊。

他记得，他有去过很多地方，名山大川、沼泽荒漠、佛寺道观、贝阙珠宫……他皱起眉头，努力的想要回忆起那些风光旖旎、富丽堂皇，却终又是徒劳无功！

我会死吗？他忽然想到。

人终有一死，死则死尔，何所惧也！若是师父尚在，他一定会这样说。

他至死都是这样说的！

他的脑海中又浮起一道身影，让他孤寂的心充满了温情，有一种很陌生的熟悉感，淡淡的、暖暖的，像是……师父的笑容。

小玉儿，那个可怜又坚强的小女孩，她还好吗？

愿她能永远都好！他在心中祝愿道。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松懈，没了坚毅，他想了很多以前不敢想、来不及想的事情。

血，从全身各处流出，渗入了黄尘大地，他甚至听见了林溪清泉的汩汩声，像是那死亡迫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和着心脏的跳动，愈来愈轻，愈来愈缓……

就这样吧！他的眼中凝现出疑似洒脱又似无奈的神情。

只是，师父的遗愿……

他心中默然叹息，着力的把黑布包裹的剑抱在怀中。

师父，徒儿负你所托，请你责罚来了……

风卷狂沙，黄尘漫天，一粒粒洒落在他的脸上，迎着最璀璨的落日余晖，他轻轻的闭上了眼……

师父曾说，生于天地，葬于天地，天地间却留下了传奇，此生足矣！

他在心中喃喃。

他也将葬于黄尘大地，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

生也无名，死亦孤寂，无悔唯一憾，却也足矣！

散去了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天将暗。

茫茫黄尘大地，寂寂凉凉凄凄，孤鹰依旧盘旋，不忍离去……

天地无情又有情，渺渺处传来歌声。

……

有些人，纵是死了，也依旧让人铭记。

记忆中，他总是很洒脱不羁，一个人江湖行！